随着手指在石棺表面轻轻敲击,河洛把耳朵贴在石棺上,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
“有点厚啊。”
河洛不免有些担忧地喃喃道。
却看那边,于老已经抽出剑来,灵力凝结在剑上,然后一只手拦住了他,石泽走到了前面,对他说:“还是我先来探探底细。”
既然石泽有意当个先锋,于老知趣地让开地方,走到一边去,手上的剑却依然在凝结灵力,准备随时接手,以防意外的发生。
只见石泽双掌合十,以掌为刀,手掌表面涌动的灵力瞬间变得锋芒毕露,肃杀的感觉颇有些绝世神兵的味道。
“居然还会断夔牛这样的武技。”
朱厌眼前一亮,显然是十分熟悉这个武技的来历和底细,也正因为如此,朱厌对石泽的来历愈发的好奇。
众所周知,在修真大陆上,数以千万计的剑修以剑为武器,他们信赖手中的剑,利用剑来施展法门武技。当一个剑修手里没有剑的时候,就会以骈指代替剑来施展剑招。这种应用骈指做剑的武技被称为剑指。
和常见的剑指相类似的,修真大陆上还有一种名为手刀的武技。不过和广泛传播的剑指相比,会使用手刀的修真者数量十分稀少。
据说西霞山势力内有一座小山头,上有一个门派便是专修手刀武技。许久以前,这个门派里出过一个在手刀修行上十分天才的修行者,在他下山成为门派行走的时候,曾经凭借着自己千锤百炼的手刀技一招斩下异兽夔牛的牛角,让修真界为之惊叹,也让修真界重新审视手刀这种从来没有成为过主流的武技。
后来,这一招便被称作断夔牛。
石泽的手刀之上显现出异样的光芒,恍惚之间居然有种金石的感觉,见识广博的朱厌一眼就发现其中的不凡之处,心中暗暗称赞。
站在一边的河洛则是感应着石泽身上的灵力数量不断攀升,能够聚集起如此数量庞大的灵力,让河洛对石泽强大的实力深感佩服。
“呼...”
石泽吐出一口白气,眼睛盯着石棺,猛然挥下一刀!
空气像是被大力扯动的布匹,生出许多褶皱,接着便干净利落地被划开,发出“呲啦”的刺耳声响。
这一刀来得如此迅速,手掌与空气之间的剧烈摩擦让石泽的这计手刀上出现电芒与火光,爆裂而炽热的气势,以及耀眼光芒,在封闭的石室墙壁上投下光与影的交汇,令人悸动!
然后,止于石棺,风雷皆是消弭无形。
磅礴无匹的灵力被石棺尽情地吸收,一点也没有外泄,直到临界点,众人仿佛听到石棺出乎意料地发出一声饱嗝的声音。
然后,石棺开启了。
不是被劈开的,而是石棺自己打开。
没有异相。
没有光,没有声音。
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打开,像一位妙龄女子在众人面前,玉葱拨弄,青衫滑落,悄然无声。
“想不到,这石棺居然是吃饱了灵力就会打开。”
石棺里面的情况正如河洛所言,内壁很厚。这也让石棺里的空间明显小了许多。成年人体格是装不进去了,装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倒还可以。
但是里面并没有人。河洛松了一口气,要是里面真的在里面看见一个活人,姑且不说活到现在那人会是个什么鬼样子,单单只是能够在里面活着,就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远远站着的朱厌向棺里看去,谁也没发现他的身体一僵,接着便是毫不犹豫地施展身法,如烟一样在原地消失,一息之后朱厌已经出现在石棺旁边,只手抄出来棺中的东西便要往怀里装。
“拦住他!”
面对眼前的变故,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是在角落入定的石泽率先发难,只见他身形暴起,窜起数丈,霍然拍出一掌。
这掌去势很慢,好像静止一样。
这掌来势很轻,好像蜂鸟展翅。
掌风絮絮,好像讲述着一个故事。
天上地下,一掌百年。
这就是,烂柯掌。
谁也没想到石泽甫一出手,就是极招当头。有些见识的于老和朱厌一眼就认出这是烂柯掌,对于这看起来慢吞吞的一掌的威力自然是心知肚明。
因为慢,所以掌力去尽也慢。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去而未尽,武者便可以随时在中途改变掌力的方向。因此,在这一掌面前无论对方想利用什么样的身法躲开,都会惊恐的发现,这一掌如影随形,无法摆脱。
天上地下,一掌千里。
于是,深知烂柯掌厉害的朱厌没有做无用的尝试,而是向前伸出一手,准备接下这缓慢的掌。
下一息,朱厌的身体飞向半空,撞上石壁。
许多人都知道烂柯掌很慢,但许多人都不知道烂柯掌为什么会慢。烂柯掌是千年前某位道宗观烂柯棋局,心中萌生感悟后创立,那时候这掌法华丽异常,而且还是一种快掌,每每挥出便是阴阳双生,轮转不休,暗合时空大道之理,但作为一套高阶武技,修行之难不说,威力却不尽如人意,那位道宗也只当它是静心感悟的媒介。后来佛宗的一位苦行僧人偶然间习得烂柯掌,每日勤休不止。那个时候时局纷乱,天雷地火灾难多发,苦行僧人奉西霞山的命令,去到大河支流修建大坝,为的是防汛治洪,积累善缘,造福苍生。看到上游大坝被冲毁后,滔天洪水肆虐下游千里的人家,苦行僧人悲天悯人,感悟“腐水不动,暗藏雷霆”的道理,便将烂柯掌由一道快掌改动成一道慢掌。掌法虽然变慢了,但威力却大增。
对掌的一瞬间朱厌便是感受到了掌中蕴藏的无上力量,他赶紧调息入定,检查身体后才发现全身一半的细胞与骨头被这一掌之威轰杀碾碎!
天上地下,一掌万钧!
背靠墙壁的朱厌没想到这一掌居然有如此巨大的威力,只觉得喉头微咸,随即一口血吐出,背靠石壁,苦苦支撑。
灵力耗尽的石泽落地时便顺势坐下入定。烂柯掌是一门高阶武技,平时他想要使出也是勉强,更何况进入秘境以来他连番透支灵力,断夔牛这种高阶武技又是方才不久前刚刚用过,如今强行使出烂柯掌的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若不是正好瞥见石棺中的事物,他决计不会这样不顾自己重伤的发起攻势。
眼见变故突生,唐天第一时间便被于老护在身后,退出数丈之外,静观其变。
“于老!”
石泽的声音如同烧铁的风箱鼓动,显然是内中灵力空虚。
“那是琉璃琵琶!”
唐天不知道琉璃琵琶是什么,但却发现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于老竟然是身形一颤,显然心里是十分震动。
于老一个箭步上前,长剑出鞘便是剑花如电,将朱厌手中的书挑飞。
接着于老杀意暴涨!
“为什么?就是因为这个不知所以的什么琵琶?那明明是本书!”
带着怒气,河洛的声音里充满质问。
然而于老的眼睛并没有看向他,他的目光仍旧落在角落里朱厌的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今日难逃死劫,朱厌咧开嘴巴,笑着看了一眼于老,反手抽出剑来。
血水从他的脸上滴落,原本洁白胜雪的衣服上如今已是一片狼藉。
“妖族居然背叛了。”
于老举起剑,声音里充满了感慨、震惊和不解。
话音未落,河洛的手指就闪烁起金色光芒,在空中带着韵律地挥舞。符还未完成,于老的剑已经挥下。
朱厌,死。
于老的剑并未做停顿,杀死朱厌后逆势上撩,便轻轻地破了河洛的符。
“为何?”
于老像是看着一个孩子的眼神,怜悯而羡慕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查看石泽恢复情况。
对于老来说,石泽是修真界的人。
只要确定这一点就足够了。
其他的恩怨,都是小事情。
至于河洛,唐天,李忠,他们还是孩子,并不懂大人的世界。
朱厌生息已绝。
用尽全身灵力发出的烂柯掌就已经让他受了重伤,生死垂危,于老补上的那一剑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上灵力内敛,神威自生,轰杀十个河洛也足够。
两位七品高手的极招之下,朱厌断无生机。
河洛心里并不好受。刚刚还是战友的朱厌,转眼间就死掉了,要接受这样的事情,他需要时间。
朱厌的手蓦地松开,剑落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河洛没有去触碰剑。他的手伸出,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拿到了那本书。
琉璃琵琶。
河洛翻开了书,下一息,表情骤变。
第一页上画着一个符。很复杂的符。很奇特的符。更巧的是,这个符,河洛见过。
一直都想不起来的兽纹,就在这里,就在眼前。
河洛手指轻点书纸,一丝灵力注入符中。
石室内突现一片光明。
片刻后,光芒消散。
石室里只余一柄铁剑。
在遥远的地方,有一片海。海无边无际,无远弗届。
海边有一座山,高耸入云,四季常青。
山上有一个院子,不算大,海边生活的人们经常听到读书声从院子里传出。
院子里有一座凉亭。
亭前有两棵树。
一棵是梧桐树,另一棵也是梧桐树。
是夜,当璀璨星光穿破云层,尽数落在亭子里的时候,有一个人以星光为墨,执笔在宣纸上肆意挥洒,或写或画。
清风拂来,无意乱翻书。没来由的星光一抖,惊了林中沉睡的百鸟。
一时间,山林中升起一片如阴云般的鸟群,哜哜嘈嘈,聒噪扰梦。
于是他搁笔,眼光从纸上移开,落在对岸。亭前梧桐,山中小院,遥远的海,诺大的天地好似不着寸缕,他一眼阅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