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贾天机实在是一个机甲操纵方面的菜鸟，所以他会在不到百米的机甲匀速前行中出现如此多的低级失误。他的那些稚嫩甚至可以说荒唐的设想落在机甲高手眼中，都只是贻笑大方的酒后笑料而已。但是正因为他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所以他比那些思想已经僵化了的机甲操高手要更加天马行空，敢杀敢闯，哪怕撞了南墙被碰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无知所以无畏，自古如是。初生牛犊少了几分老牛的沉稳与厚重，但又有着老牛所不具备的朝气与勇气，敢向最凶猛的老虎咆哮撩蹄。

一个小时后，精疲力尽的贾天机从操纵舱中艰难爬了出来，浑身散了架一般，头发已经被汗水完全打湿，凄惨模样不下于经历了一场巅峰苦战。

他愣愣的回头看着操纵舱，有些失望。

事实证明，牛犊毕竟是牛犊，再如何向着猛虎咆哮怒吼也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那些老成持重的成年牛大多数时候还是对的。关于机甲操纵方面的种种结论都是联邦一代代高手总结下来的经验之谈，绝非贾天机这一只小牛犊子可以轻易挑战。

真气离体不难做到，但是要将这股真气延散到机甲的每一个角落，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现阶段的贾天机最多也只能做到将真气裹挟住机甲的十个构件，而任何一台机甲至少都有六米高，12万个构件，妄图将这12万个构件全部纳入眼底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过贾天机没有灰心，因为他发现如果自己不贪心到将机甲的方方面面数据完全掌控，而只是借助太极真气粗略感受内置陀螺平衡仪和外置动控系统在内的几个机甲核心系统运行状况，那实现起来的困难程度将会大幅降低，同时他在机甲操作时的错误率也会跟着直线减少。发现这一点后，贾天机顿时信心十足了起来。虽然目前他只能做到很粗浅的掌控这具机甲，但是这至少证明他的思路是对的。如果有一天，他的太极真气足够强悍，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真的可以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操纵掌控这台机甲，完成联邦科学院最大胆的怪物也无法想象的壮举？听说古代剑士的最高境界就是人剑合一，机甲是不是也能这样？

贾天机脑补了一下自己成为联邦第一机甲师后天天大鱼大肉，美女如云的美好未来，顿时有些小激动，推动着体内真气更加热情的涌动了起来，同时脑海中多了很多肉眼看不到的数据。

他看到了机甲内的一条条血管一样密布的金属线，他看到了提供动力的核动力仓传动装置不停的从外界吸气、压缩后曲轴对外迅速做工，最后将废气排出机甲之外，转眼之间就是四个冲程的完成。他看到了平衡陀螺仪正在不停旋转，只要保证陀螺仪不倒下，那他就再也不会犯机甲跌倒这样的低级错误。

操作起来越发得心应手的贾天机心情大好，身体猛一颤动了一下，更多的真气疯狂涌了出来，然后……

滋的一声，体验舱内黑了下来，然后开始冒烟。

贾天机黑着脸又一次从体验舱中爬出（为什么要说又呢），烟尘呛得他连连咳嗽！

他苦着个脸看着这台原本价值连城现在只能当废品论斤卖的体验舱骂了一句，艹……这玩意儿怎么这么脆？

此刻我们的贾掌门心里实在有些心虚，毕竟这可是价值好几百万的奢侈品，把他切碎了卖都卖不了这么多钱。就算他仗着自己长得帅一点，狠下心来跑去下海做鸭恐怕没个三十年都不能还清！

三十年……到时候铁杵都得磨成绣花针了啊！

他左右看了看，准备和上一次一样直接开溜。

“怎么，弄坏了我的体验舱，这次又想跑了？”

一个粗狂的男性电子合成音从大厅中一个不起眼的喇叭内响起，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偏偏任何人都能听出其中不加掩饰的愤怒。

贾天机的脸垮了下来———苦也，正主找上门来了！

……

……

与此同时，在燕京的另一头，一幢高墙青瓦的四合院内某个四十岁上下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正忙着逗弄他那条黄金蟒，饶有兴致的看着黄金蟒慢慢将那还在蹦跳的兔子活活勒死再吞入腹中，一遍遍的看的不厌其烦。

等他终于喂完了宠物，他的第一号心腹陈击壤才小心走上前去低声汇报道：“寇爷，让杨潇在酒吧折了的那个家伙已经查到了，的确叫贾天机。很奇怪，他不是我们想的什么过江龙，只是个老师。酒吧的监控录像已经传到了您办公室的晶脑中，目前查下来这人除了爱装逼没有大问题，不像是安全局的人，有问题的是那个胖子。不过有个事情挺蹊跷，刚才‘豺’传来消息说那个年轻人居然几天的时间就把丁无道和魏腾先后都揍了，好像还揍得不轻，这……”

饶是寇江陵这样见惯了大场面的大人物听到这也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出来，以他的身份自然不需要在乎所谓的燕京四少，哪怕这四个人亲自来此也得规规矩矩叫一声寇爷好。不过印象中那两个小家伙都是挺跋扈的主，年轻气盛，他早料到这两人会有一劫，却没想到揍他们的居然是同一个人。再加上杨潇……他就这么喜欢打人么？

大匪寇江陵来到办公室中，心平气和。对于杨潇被人收拾得只剩半条命这件事，这个能在燕京翻云覆雨的男人没有出面以大欺小去打击报复贾天机的意思。

对于他这样的大枭而言，武功再高的打手那也只是工具。早年在江湖上混的时候他喜欢年轻气盛，得理从不饶人，随着近几年的休养生息，这个大枭已经过了喜欢打打杀杀的年龄。就像上次，如果不是太史公挑唆，他一定会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杨潇这次若是能熬过去恢复往日身手，他还是会不计前嫌的用他。但是如果杨潇就此萎靡不振，那也不需要花太多的心思，最多帮他不轻不重的出一口恶气，让其他小弟不至于太过寒心就行。这样一个男人，硬得下心肠，下得了黑手，也当得了菩萨。说出去很多人不信，寇江陵曾经匿名救济过不少失学儿童，倒不是指望这些孩子以后真能和小说里一样哪天回报他一二，图个心安而已，所以他坐到了现在的位置。

寇江陵没有急着去看贾天机的资料，先是习惯性拿起一本纸质《鬼谷》翻了开来，书肯定不是原本，但也有了好几百年的岁月沉淀，上面有着数位名人的亲笔注释。看了会儿后，寇江陵提起毛笔开始练字，写的正是《鬼谷》上的内容，“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驰或张。”

直到全部写完，心境彻底祥和了的寇江陵对着宣纸哈了一口气，将它搁在一旁等墨干，这才打开晶脑看起了贾天机的资料。资料文件夹里有一份酒吧的监控录像视频，上面从贾天机和胖子在酒吧内高谈阔论到把杨潇打得体无完肤都记录的很完整，寇江陵就这么当电影看，越发觉得这小子有趣。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将录像重新倒带，没有回头去看贾天机和杨潇的那段精彩对决，而是回到贾天机和胖子喝酒吹牛的那一段重新看了起来，当终于确认那个年轻人嘴里说的真的是“武当”两个字后，一直古井无波的寇江陵神色凝重了起来。

武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他缓缓关上了晶脑，起身从身后那张大到夸张的书柜中慢慢寻找，最后在角落里抽出宋元年间赵缘督撰写的《武当列传》。他想了想，朝站在门口地陈击壤道：“派人盯紧那个叫贾天机的年轻人，还有，再安排两个机灵点的人去湖北武当山走一趟，记住，不管遇到什么委屈都给我忍着。”

等陈击壤离开后，他用手指轻敲桌面，撞击声在屋内回荡，显得极有韵律。然后他莫名其妙的说了句，燕京这潭死水，要波澜壮阔了。

整个联邦只有寥寥数人才能隐约猜到，再过一段时间，围绕着燕京将会有一场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