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运动服,没有燕京悍匪寇江陵院中豢养的那只金丝雀岚离般的诱人风采,也不像穿上职业装后李水静那样精悍干练,更不会和卸下伪装后的赵青鱼那样能使一室生春。
是那种普普通通,却叫人越看越耐看的那种美。
丁引玉。
星宿科技那位高高在上的董事长是出了名的凉薄冷漠、刻板腐朽,即使是摘下燕京四少头衔的丁无道在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头子面前也是大气不敢出一下,可这被无数人唾骂不止恨不得早进棺材的老头却偏偏对丁引玉青眼有加,当然,这份青眼也不是完全的浮萍之根、毫无根据,毕竟星宿科技那个以尖酸刻薄而闻名的老董事长是出了名的从不做亏本生意。
在丁引玉还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小丫头的时候,在一次普通年终家庭聚会上,家里的长辈曾经问他们小辈们以后想要什么。
大房那位读书最多、读书也最死的嫡长子也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名言警句,大概觉得挺霸气,一个字一个字的当众背了出来,说我要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众人没有戳穿的意思,还是给了面子的喝彩鼓掌,称其壮志凌云以后必成鸿鹄云云。
二房那脉,也就是丁无道,他的回答明显滑溜得多,他说我要创立一家有星宿科技一半大的公司。就这句话论心机论措辞,都远胜大房不知一筹。
当问到丁引玉的时候,这个当时只有8岁的小女孩说——
我要保丁家十八年不倒。
众人眉头微皱,年终聚会大家聚在一起也就是图个乐呵,所谓儿童时的鸿鹄之志,到了岁月渐长又有几个真能实现自己当时的童言无忌?可怎么有人在这种喜庆的时候说这种丧气的话,也不指望你说丁家福禄万年了,十八年不倒?意思十八年后我们丁家就树倒猢狲散了?
她的母亲,那个麻雀一夜变凤凰,可嫁入豪门后却始终抑郁不得志的女人吓得脸色煞白,死命捂住丁引玉的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出来。
那个皱纹当时还没有现在这么多,脾气也远比现在好的董事长却没罕见的没有动怒,他用眼神示意丁引玉的母亲离开,对着丁引玉疑惑道:“你觉得丁家会倒?”
丁引玉在她母亲近乎崩溃的目光中大大方方的承认:“是的,会倒。”
“为什么?”
“因为……”丁引玉认真想了一下,继而更认真的回答道:“因为我们丁家在让自己高兴的过程中,让太多的人不高兴了。”
那时尚且年幼的丁引玉还说不出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之类的大道理,也说不出日中则昃、月满则亏这类意境高远的话出来,她只是有种很简单的感觉,丁家如果继续这样肆意妄为,让太多普通人不高兴,以后也许也会有比丁家更厉害的人让丁家不高兴。
童言无忌,童言也最真。
老人拦下了自己那脸色蜡白的小儿子的试图阻拦,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为什么只保丁家18年呢?”
“因为丁家只养了我18年啊!”丁引玉理直气壮道。
丁家弟子,无论男女,一到18岁必须离开家族自谋生路。
老人哈哈大笑,将丁引玉抱在腿上,亲自为她夹菜,他说:“既然这样,那我们丁家可要多养你几年才行!”
这顿饭后丁家门风骤变,丁家的人,“脏”生意可以做,但是严禁再为了钱和以往一样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总之想尽一切办法洗净漂白。就像上次丁无道想要收购沙县,在谈崩之前走得也是正规流程,买地皮的报价并不难算低,如果换个人也许就兴高采烈的接受了。
从此,丁家在联邦普通群众中口碑果然越来越好,星宿科技也是越做越大。
自此,丁家幼女无人再敢小觑丝毫。
……
……
丁引玉和魏腾都算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翘楚嘛,其中一个特点就是稀少。所以他们有自己的小圈子,互相只有对方能说的上话、合得来群,外人想进这个圈子难如登天。他们的对手也是几乎固定不变的那几家子弟,毕竟同等级的对手也就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个,像贾天机这种蛮打蛮撞突然冲进来的,纯属意外。
此刻魏腾眯眼打量着丁引玉,感慨万千。
自从那次饭局之后的惊鸿一现后,丁引玉几乎再无任何出彩的表现。很多人认为,这只不过又是一个活生生的女版伤仲永的故事而已,又或者她连仲永都算不上,恐怕只能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当然,外人是不知道那个不苟言笑的老人在没有人的时候悄悄教会了她“韬光养晦”这四个字,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就没必要和外人道了。
人畜无害的这身表皮将她保护的很好。
……
……
魏腾躺在病床上,气色好转,笑脸如常,不再刚送到医院气炸了肺的模样,见到丁引玉还有心思调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居然栽在了一个不见经传的家伙身上,恐怕李水静对我的印象更差了。”
丁引玉不以为意:“她本来就对你没多少情谊,恐怕没有桑海纳的事情你想追到她也是难如登天。”
“我就想不明白,论家世、论相貌,我哪点比不上桑海纳那个穷小子,水静为什么宁可自污羽毛放下身段和那个穷小子在一起也不肯和我在一起?这就算了……可现在桑海纳已经死了!他死了很多年了!为什么李水静还是不愿意给我机会?”
“用家世说感情本来就落了下乘,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你去追水静。桑海纳的事情对她伤害很大,你这种刻意的取巧拉拢只会适得其反。不要怀疑,水静就是故事书里面那种会喜欢上穷书生的宰相小姐,所以你这种身份地位都不低的衙内反倒希望不大。准确来说,谁来了希望都不大,而你的希望又格外渺小而已。”
魏腾一阵无语,感情身份太高了反倒还不行了,这是哪门子道理?
其中魏腾对自己的情感也有些拿不准,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李水静不是这样一直骄傲的断然回绝他的追求不给一丝希望,甚至好脸色都欠奉一个,而和普通虚荣女人一样轻松抱进大被里面,他对她的喜欢还会不会有这么强烈?
如果不会,那他对李水静的感情到底是喜欢,还是一种叫征服欲的东西?
不过现在考虑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李水静已经在那次t9恐怖袭击中消失,他这辈子估计是没机会当面问一问这姑娘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丁引玉没有给他继续伤春悲秋的时间,直奔主题道:“贾天机,燕京一中。”
丢下没头没尾的这句话,目的已经达成的丁引玉起身离去,留下病房里脸色铁青的魏腾握着拳头沉默不语。
良久,他一拳砸在了医院的吊瓶上,玻璃割伤了他的拳头也丝毫没有察觉。
他竭力嘶吼,目露仇恨道:“贾天机!”
……
……
栖仙山上,有男子负手缓缓登山而行。
赵安邦。
山下不远的露天烧烤店里,某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
“老板,帮我把这鱼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