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昼再同司慕一起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平时薄昼给人的感觉都如沐春风一般，几乎不会见到这样的表情。

也不知道司慕同他说了什么，总之他没再挽留薄凉，薄凉同他告别的时候，他也只是苦涩的笑笑，这截然不同的变化不得不说让人很在意。

直到司慕带着薄凉离开了他们的视线，鱼子休才得空问他一句“阿昼，司将军同你说了什么，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他说他最近查到关于我父亲暴毙的线索了，似乎不单是针对我父亲而已，可能哥哥和我都是目标，所以为了不连累薄凉……”薄昼迟疑地说。

“那你身边确实太危险了，让司将军把她带走也是明智的。”鱼子休立马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劝说道。

“这个我知道，但是子休，我还有另外不解的事情。”薄昼似乎有些纠结，让鱼子休看的奇怪。

“还有什么事？”

“关于司将军口误说的那个名字。”薄昼想了想“我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他记性一向很好，看书也是过目不忘，所以他肯定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才会有熟悉的印象。

“你这么一提，我也觉得好像有一点点熟悉，但是却想不起来。”鱼子休没有薄昼那么好的记性，只是隐约有一点耳熟。

“关于这件事，我可能要回皇都一趟去证实一下。”薄昼脸色少有的凝重。

而另一边，司慕把薄凉放在马车里，自己在外面驾着马车，行了好远才看不见薄城的轮廓。

薄凉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看了一眼认真驾车的男人“司……叔叔。”她还是有一点忐忑的，毕竟多年未见。

“阿凉现在留起头发来，越发的像个小姑娘了。”司慕却不见生分，仿佛两人昨天还坐在一起高谈阔论一样，他回了下头，宽厚的手掌摸了摸薄凉的头，久违的熟悉感觉又回来了。

“司慕叔叔。”薄凉也不坐在马车里面了，而是在他身边坐下来“跟我讲讲，你是怎么重生回来的？”她也想知道她死后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司慕勒了勒马缰，让马跑的平稳一点“你走之后，我带你上了山，找到了你住过的木屋，不过没能找到你的师父，所以我就把你埋在了那里，我伤的也不轻，大雪封山我也没去找大夫，后来伤口恶化了，没多久我撑不住就也去了，等我醒了就重生到三年前了。”

说到这，司慕爱怜的抚过薄凉的眼睛“可惜回来的还是太晚了，没能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救你于水火之中。”

那件事自然指的就是薄凉被挖眼睛的事情，司慕大了薄凉足足十八岁，所以薄凉五岁那年，他已经是二十三岁功名荣禄在身了，应该也有能力救她，只是他回来的太晚，一切又已成定局。

“没事的司慕叔叔，这双眼睛我也用了几十年了，早就习惯了，不碍事的。”薄凉说。

见面的喜悦冲淡了薄凉的理智让她没有去深究司慕说的话，也就没能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其实，司慕重生的路远没有他说的这样轻松，他确实把薄凉带回了木屋葬下，但并不是伤重不治，而是他自己投了坟，跳了棺，简而言之就是他自己活着的时候把自己和薄凉葬在了一起，算是陪葬吧。

只是他的身体虽然很快死了，但是有执念，所以灵魂却被拘于棺中，不能投胎也离不开棺材，只能日日看着与他为伴的薄凉。

这种日子持续了很长时间，大概有几十年之久，有一种奇异的蓝光侵入了棺材里面，让他得以重生。

他不知道那蓝光是什么，可能是神明不忍见他几十年独守孤坟，才帮了他一把吧。

只是在坟中的日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似乎越来越能听到远处的响动，他能听到热闹的街道，拥挤的人群。能听到战场的喧嚣，能听到新人的嫁娶。

那几十年里，司慕从未听见一个叫薄雾的人来过。

他能听到他死后的几十年里，发生的一些和薄凉有关的事情。他意识到他和薄凉的死似乎并不是单纯的被诬陷追杀，背后应该还有着另外的阴谋。

“阿凉，你当时在军中为什么叫枕戈？”司慕问，他回来之后查了一些事情，虽然薄凉没有再像前世一样参军，但她这个名字确实是一个突破口。

前世他们虽然惺惺相惜了十几年，但各自为自己的国家，守护自己的阵营，真正面对面接触还是从薄凉那次潜入朝汉军营去探听情况，那之后也不过一两年的时光，便被人告发说二人通敌叛国，才有了开始那一幕。

“我回来之后，遇到两个奇怪的人。”薄凉沉吟片刻，把自己心中所想那日遇到龙华颜二人的事情说出来。

“我仔细思量把一个小孩子养大，然后挖了她的眼睛给别人用，这番手段和能力怕是除了皇室也没几个能做到的。何况那人亲口承认是他挖的。”薄凉说“可笑我前世铮铮铁骨，却为了仇人征战沙场，扩大疆域。”

薄凉自嘲两句，但其实没有放在心上，她前世不知自己是哪国人，所以对国家其实也没有什么归属感，谈不上一颗真心喂了狗。

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司慕的一只大手攥着薄凉的小手，传递着安心的力量。

“枕戈这个名字是我第一次立了战功，进宫面圣的时候，姑苏池赐给我的。”薄凉直言西蜀国主的名字毫不顾忌，显然对他没什么好感“现在想想他肯定也是知情的，我就说每次面圣的时候，他总盯着我看是干什么。本来只是觉得奇怪，现在想想他估计是在观察我会不会对他造成威胁吧。”

薄凉回想起姑苏池的目光就觉得不寒而栗，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一样让人毛骨悚然。所以她挂上将军的职位后，经年累月在外打仗，也不愿意回到帝都。

薄凉在司慕面前就像找到亲人一样，滔滔不绝的十分健谈，司慕也是认真的侧耳倾听，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愿意落下。

坟中几十年如一日的孤寂能换来你在耳边巧笑嫣然，这样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