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寒意几乎冻住感觉敏锐的薄凉双腿,待马车驶过去,薄凉看见那辆马车背面,坐着一个人,他坐在马车后面的车辕上,正一边仰着头盯着天空,一边手里还拨弄着一根狗尾巴草。
似乎是察觉到来自薄凉的目光,他垂下眼睛,然后冲着薄凉露齿一笑,那一笑,像是万年坚冰都消融。
看他的身形年龄不大,穿着一身朝汉极少见到的墨色衣衫,因为这种颜色太过厚重,一般都是在祭拜先人的场合才会穿到。
穿在他身上除了显得他更加单薄外,倒没有其他不适的感觉。
但是这明显和使者团众人格格不入的少年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跟着使者团来到朝汉?不过这个疑问,想来一会就能解开。
最让薄凉所不解的是,刚才感到的那阵寒意到底来自哪里,虽说现在还没立夏,但也不可能刮过那么冷的一阵风。
怔愣了一下,车队的尾巴就看不见了,直到侍卫跑过来问她何时回去,她才惊醒自己居然愣了一会。
待到薄凉赶到驿站的时候,货物已经全部都清点完毕了,凌九霄正在等着她,得先把这次进贡的东西向她汇报一遍才行,至于其他的使者都被红鲤楼的人安排去整顿了。
薄凉左看右看没看见刚才那个少年,压下想问的冲动,先接过凌九霄递过来的清单看起来,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真是吓一跳。
对于大海没什么概念的薄凉,乍一看到海鲜五百箱,合计两万余斤的时候,还以为把大海的海鲜全都捞空了运过来。
一直以为大海也就是比最大的湖泊大上几倍而已,恐怕她不亲眼见识到根本不能想象海洋的宽阔。
仅是这一项就把薄凉镇住了,所以后面的稀有火珊瑚,黑珍珠等一些大海特有的珠宝反倒让她没有了什么感觉。
“太子殿下觉得这次的贡品可还行?”一直见薄凉不说话,凌九霄心里也打起鼓来,按理说这次的贡品比之前来说肯定是要丰厚许多的,不过这是他们第一次尝试运大批的海鲜过来,能不能成功心里还没有底,又怕在路上全部都坏了造成不必要的浪费,所以在原本准备的数量上折中带着这一批来。
毕竟每次使者团回去都明确表示了朝汉人对海鲜的渴望,在他们那里泛滥到遍地都是的东西,却没有合适的办法进贡,所以经年的积累,也让星斗国产生了执念,一定要进贡海鲜给朝汉才行,就算是每次使者团带回去的回礼都让他们汗颜,那些米面衣服都是他们稀缺的,虽然对于中原地区来说算不得什么贵重东西,但是架不住朝汉不要钱一样的送啊,每次带回去的东西都要比进贡的东西还要多,他们连朝汉想吃海鲜的期望都满足不了。
真是让人愧疚的无地自容。
所以见薄凉眉头紧锁半晌不语,凌九霄还以为自己这次带的少了,才让太子殿下不开心了,若是这样,那可真是罪过了,好不容易找到办法运来这么多海鲜,却没能在数量上满足朝汉,就像临门一脚踢歪了一样。
“我很好奇,这么多海鲜你们到底是怎么运过来的。”在薄凉的指挥下,仆人打开其中的一箱,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类似穿山甲爪子的东西,看的薄凉眼皮一跳一跳的,而且扑面而来的寒气让这已经放暖的天气骤然间下降了好些温度。
周围没有心理准备的人都齐齐打了个寒颤。
除了从未见过类似穿山甲爪子的东西,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雪白的碎冰,与外界温暖的空气交融不见寒气,也不见融化,但是确实让周围的人都有种身在冰窖的感觉。
穿的不多的人都已经开始哆嗦了,薄凉啪的把盖子盖上“这是什么东西?”
这玩意不会也是海鲜吧,真的不是某种动物的脚吗?
“回太子殿下,这个名叫佛手螺,是非常鲜美的一种海鲜,只需要洗净灼熟,佐以辣椒下锅清炒就能激发最大的美味。”知道来了朝汉必会被询问各种海鲜的做法,凌九霄在出发前就已经逮着御厨狠抓了好久的菜谱,此时回答起来可谓是轻车熟路。
“这么长时间冰都没化,所以这就是你们找到的能够运送海鲜的方法?”薄凉又打开了另一个箱子,同样的码放整齐的海鲜,以及晶莹剔透的碎冰。
“嗯,我们确实找到了一些办法。”凌九霄却不像之前那样爽快的知无不言,而是垂下眼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句。
薄凉瞧了一眼周围的人,心领神会凌九霄不愿意说出来的原因,上次整个使者团全军覆没的事情一直都是星斗国心上的一根刺,不愿意将秘密说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何况现场这么多人,明面上都是皇室权臣,谁知道私底下有没有异心。
薄凉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带过去“这些海鲜就先存放在驿站里面,待到明天面圣之时再运一部分进去就好,今天还请御史们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也将设宴款待,还望使者们到时候一定都要来参加。”
“一定一定。”心中赞叹薄凉察言观色的水平相当高明,面上却是不显,而是恭敬地应下。
清点完毕以后,全部东西都运进驿站特殊建造的库房内,这库房的防御堪比皇宫的金库,坚不可摧,即使是火攻都烧不到里面半分,因为驿站经常存放来自各国的贡品,必要的防护是必须的,不然早就被心怀不轨的人光顾了十次八次了。
权臣们虽然很想和御史搭上话,但是见薄凉和凌九霄相谈甚欢的模样,只能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一直到深夜,薄凉才像是兴致乏了,陪着她呆到这时候的权臣们早就呵欠连连,但是正主不想走他们这些陪衬自然也不好提前要离开,只能强打着精神陪着。
但是看她的模样实在说不出到底是真的聊得开心还是故意整他们,只能打定主意下次这种差事绝对不揽到自己身上了。
他们年纪大,可熬不住这么折腾。
终于可以离开了,一群人赶紧告辞离开,生怕薄凉又想起什么招数来拉着他们陪着,关键是就那么晾着,也不让他们搭话也不让他们走,实在是很折磨人。
换了别人谁敢给他们脸色看,但是谁让这个太子正受宠,只能默默地把这口气咽下去。
薄凉也起身告辞,末了想起什么来,转头问了他一句“今天坐在最后一辆马车上的那个少年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