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渐渐还是对他改观了，他安静时太过淡然，和他在战场上判若两人。

好吧，我承认我闲得无聊，溜去看他打仗了。

那不是什么旷世之战，就是很普通的一场战役，大概在他一生征战中都不值当拿出来说的一场战役，却令我目眩神迷。

那温热的血液溅到我脸上的时候，竟让我有种按耐不住的兴奋。

自那之后，每到他来广寒界，我便开始偷偷的接近他，当然我没敢再以灵体的样子过去，都是变成本体。

就是怕再重蹈粟芒的覆辙。

我不理解人类为什么会看中皮囊，不过并不影响我规避掉。

越是接近他，越是压抑不住心底的欢喜，我认真想过，人类总是忍不住接近自己没有的东西，我大概也是这种状态吧。

就像我偏爱藐藐，其实说起来，是因为我喜爱她身上的死气，忍不住靠近薄雾也是一样，他身上沉淀的杀气，是我所没有的。

也是我忍不住靠近的原因。

就像丑渴望变美，矮渴望长高，贫穷渴望富有，愚笨渴望聪慧。

我生命，自然也渴望死亡。

因为我做不到，才会显得愈加珍贵。

为了让他一直这样下去，我忍不住开始培养他，他有一颗赤子之心，心中除了战斗没有其他念头，但也易受到反噬，我便偶尔给他吃点药渣，变强了，才能一直坚持下去不是么。

你问为什么不直接给他吃丹药？忘了粟芒是怎么死的了吗？

我这的药丸子，做出来基本都是摆设，因一般人轻易用不得，当然效果是好的没话说。

万物皆我，我即万物，没有人比我更懂它们蕴含的力量。

不过我还是低估了药渣的效用，不过一万年就让他突破到神位了。

粟芒那小子一定在心里骂死我了吧，他痴缠了我许久，我也没给过他几颗丹药。

不过我做事一向随心所欲，而且我也不用计较什么后果。

难道捅个天大的篓子我就会害怕吗？

我捅过的篓子又不少。

薄雾说愿意尽他所能满足我的要求。

我的要求？我堂堂广寒之主还会缺什么吗？

我……我真的只想有人能一直陪着我。

但是，这个人，绝不可以再动心。

只要不动心，将来就算他要离开，他不会难过，我亦不会伤心。

但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只要开了头，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有一就有二，然后再三再四。

一次又一次，在我的心上剜刀。

察觉到薄雾的心思，是在我将离梦珠交到他手里之前。

“这一对石头，叫离梦珠，至纯至净，我炼了好久才炼出来的，吞下能起死回生，佩戴可百毒不侵，欣赏也流光溢彩，你虽有自己的目的，却也陪我许久，以后若是你有想救的人，或是欠了人情，这也是拿的上台面的东西。”

在察觉到他心思的第一时间，我便想着，要如何让他离开了。

总归是陪了我许多年，我也不好显得太无情，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补偿他什么好，他现在的实力已无人能敌，左右我也只会那一样，便跑去碧落天打劫了寒冰之主一半的冰雪之心来，炼了这离梦珠。

我没觉得他用的到，只打算给他做个把玩的物件。

只是我没料到多年前的无心之失，酿就了一场滔天的苦果。

宁惹活人债，不碰死人魂，这一向是藐藐的行事准则，她对我说，活人的因果好了结，但死人的因果碰不得。

碰之，因果缠身，平白惹一堆冤孽。

我告诉她，活人远比死人难缠，比如粟芒不就是个好例子吗？

她嗤之以鼻，我不置可否。

后来，她败在了活人债上，我输在死人魂上。

那只鸟是怎么跟在我身后离开的幽冥司我不知道，等我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几乎破壳而出了。

我推演过后的第一念头就是要糟，我虽不沾因果，但我周围的人可脱不开，它借由我的力量离开了幽冥司，它的因果便落在了我的亲近之人身上。

我当时果真气急了，甚至第一次动了杀念，我自己下不了手，只能叫铃铛去把它烤了，虽然知道因果已经开始，这么做只能泄泄愤，毫无用处，但还是冲动了一回。

不过我果然低估了这因果的厉害，因我不沾因果，周围人沾染的因果便会成倍增加。

从铃铛开始，周围的一切都陷入这场动荡中，神界平静了这么久，第一次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动。

因是我带出来的，我甚至不能插手。

不周山被毁，妖族覆灭，人界与修仙界割裂，塞封印被破，况深被囚于潜龙渊。

一团乱麻。

天炎凤凰祝融，这只死鸟，可真是我的克星。

那段时间我近乎焦头烂额，世界动荡我不怕，可这场因果沾染到我那三个孩子身上我就坐不住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镇压这场动乱耗费了我太多心神，竟一时不察被嫦娥钻了空子。

我从未同她说过一句话，却不想她从何时起对我有了那么大的恨意。

因我从未去看过她，不知她何时被心魔附了身，在魔族影子的蛊惑下，坑了我一把。

堂堂神界大佬被一个凡人诛下界这么丢脸的事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不过这确实是事实，每逢中秋之时，我便立于山川之上，提灯照亮万千星海，这些都是人界传递上来的信念，满足他们一点无伤大雅的愿望于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只是我没想到那一次，却是针对藐藐的一场阴谋。

在嫦娥有意的引导下，我却代她受过了。

估计任谁都没想到，我竟然这么轻易就中招了，说实话我自己都没料到，实在是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搅的我心烦意乱。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虽然我的神识暂时一分为二落入人界以及修仙界，但其实是给了我一个暂时避世的理由，我也就坦然受之了。

只是没想到化为人身，因果反倒随之而来了。

唉，头疼，好不容易过上自己喜欢的清闲日子，做什么急吼吼的要我归复神位，再让我享受几天杀伐随心的日子不好吗？

还有铃铛那个小丫头，竟然追随我下界来了，看来是认识到自己错了，其实冷落她我也不舍，但谁叫她自作主张放走了那只鸟呢，没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报应啊都是报应。

也罢，清闲了这许久，我也该醒了，不然谁来给他们收拾残局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