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槐园道:“大嫂,我的意思是……把这只玛瑙钗拍卖了!”
曹太太听到这里,明白了董槐园的意思。当初,曹先生在的时候,结交了一帮古董拍卖会的朋友们。董槐园肯定是想求曹太太帮忙联系一个靠谱的拍卖行。想到这里,她急忙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肯定会帮你物色一家合适的拍卖行的!保证不让你吃亏的!”
董槐园笑道:“多谢大嫂帮忙!你也是知道的!市面上的那些拍卖行要收将近一半的拍卖价的!实在很不划算!”
曹太太道:“是很吃亏!再说了,那些市面上的拍卖行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店铺,吸引不来太大的买家的!”
董槐园紧赶着说道:“到时候,我肯定不会亏待了大嫂!不能让大嫂白白的费心!”
曹太太把身子倚靠在沙发上,用食指在空气里轻飘飘的一点,笑道:“你瞧你说的!我们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你何必说这些客气话呢!”
董槐园笑道:“那就请大嫂紧赶着联系吧。我巴不得这件玛瑙钗能立即脱手呢!您也是知道的,现在外面乱的很,保不住哪天会出什么事情呢!”
曹太太道:“义弟就放心吧!三天之内,我给你答复。我肯定会和熟人说明的,让他们故意造势,安排亲信混入拍卖场叫价!那些人都是老油条了,知道怎么拍出大价钱!”
董槐园简直喜形于色,滔滔不绝的说着奉承讨好的话。正说着,春曦吹着欢快的口哨进来了。他刚从“欢喜月”戏班子里回来。苏细烟的演出还没有结束,春曦实在恋恋不舍。可他担心母亲已经回家了,便不得不朝着戏台上的细烟做了一个飞吻的手势,然后匆匆的赶回来了。
他走进客厅,看到董槐园正眉飞色舞的说笑着。他自然也认识董槐园,急忙上前问候了几声。
曹太太看到春曦进来,眸光里闪烁着骄傲,对董槐园笑道:“我忘了告诉你!春曦早上刚下船!他从香港大学毕业,如今学成归来!和他大哥一样,算是为我们曹家光宗耀祖了!”
董槐园仔细的打量着春曦,眸光里不由得闪烁着惊愕。因为,春曦小时候的调皮捣蛋和胡作非为是远近闻名的!三年前,他知道春曦去了香港,可并不知道他在香港做什么。那时候,曹先生和曹太太对春曦在港留学的事情守口如**,外人根本就不知道。
这会儿,董槐园感慨道:“恭喜小侄儿衣锦还乡!你爸爸在天上看着你如今的风光,肯定会心里高兴!”说着,觉得心里一酸,不由得泪花萦绕。
曹太太也跟着伤心了起来,道:“只可惜,春嘉没有等到今天!”
春曦急忙劝道:“董叔,妈,你们都不要难过了。你们要是伤心,爸爸的在天之灵肯定会很难受的!”
曹太太急忙收敛了泪光,笑道:“你说的很对!我发现,你比三年前懂事了很多!”
董槐园跟着感慨道:“毕竟是长大懂事了!春曦小的时候,简直管不住,就像脱了缰绳的野马一样!那会儿,我都替春嘉大哥操心!如今,春曦懂事了,知道体谅大嫂了,大嫂以后就等着享福吧!不知道春曦有什么打算呢?我倒是觉得,应该先找一门合适的亲事吧!”
曹太太听到这些话,心里舒服了很多。本来,她对春曦娶亲的事情就很上心。这会儿,她听到董槐园说的这么的诚恳,顿时上了心事,问道:“不知道义弟有没有主意?要是认识合适人家的女孩子,不妨跟我提一提!”
董槐园捋着山羊胡,笑眯眯的道:“大嫂,你还记得麻糖许家吗?”
曹太太自然知道麻糖许家。二十年前,许家在南京路上租赁了店铺,靠卖自家做的麻糖谋生!
万万没有想到,董槐园竟然提起了这种卑贱的人家!她心里气鼓鼓的,轻蔑的道:“我记得,好些年前……总有二十多年了吧……麻糖许家就举家迁到北平去了!”
董槐园把脸凑近曹太太,道:“大嫂还不知道吧?许家生意做大了,在北平开了一家糖果厂,现在已经成了大富之家了。前几天,我去泸西大剧院看电影,意外遇到了许先生!他带着太太和小女儿也去看电影!许家已经搬回了上海,就住在闸北的一处很大的花园洋房里!许家的小女儿今年二十二岁,夏天的时候刚从北平的女子大学毕业!那姑娘出落的一朵儿花似的,知书达理,温存婉约……真不知道会被哪个有福气的男孩子娶走呢!”说到这里,便蛊惑的朝听得入迷的春曦眨了眨眼。
曹太太听到这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世上的事情真有缘分!偏偏我们家春曦从香港回来了。又偏偏义弟见到了许家的女孩子!我想着,老天爷这么安排,肯定是有它的意思的!”
董槐园道:“大嫂,你要是愿意,我们不妨安排春曦和许家小女儿见面?”
春曦嘴上没有说什么,可他却故意别过了脸去。他看到了那只红丝绒的首饰盒子,不由得动了好奇心,打开来,仔细的端详着那只玛瑙钗。
曹太太眼瞅着春曦不开心的样子,觉得很让董槐园下不了台,急忙笑道:“那就烦劳义弟吧!义弟不知道!春曦的婚事真是我的心病!”
董槐园自然也看到了春曦冷淡的样子,嘴角显出一丝神秘的笑,试探着问道:“小侄儿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春曦正凝神端详着那只玛瑙钗,听到董槐园的话,只是干干的笑了几声,并没有开口回答。
曹太太的心里顿时来了气。她立即想到了“欢喜月”戏班子里的苏细烟!春曦刚回家,她还没来得及问苏细烟的事情呢!这会儿,她低沉着声音,提醒道:“董叔跟你说话呢!”
春曦急忙抬起头,道:“董叔的这只玛瑙玉钗真是价值连城!”
曹太太抬高声音道:“我们正商量着你和许家女儿相亲的事情!你干什么打岔!”
春曦撅着嘴,道:“董叔说的很对!我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了!妈就不用操心了吧!”
曹太太的脸往下一沉,道:“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年轻人的自由恋爱不过是在学校里打发时间罢了!如今,你已经毕业了,没必要和那些不懂事的女孩子们瞎胡闹了!”顿了顿,对董槐园笑道:“那就劳烦义弟了!你瞅空去许家一趟,把意思说清楚,看许家什么态度?”
董槐园正色的对春曦道:“你们年轻人的自由恋爱不过是闹着玩!你们小孩子的脾气都很天真,不过是三两天的热乎劲儿!我和你妈都是过来人,知道什么才是认真的!”
春曦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昂头看着天花板上的那只西洋吊灯。
曹太太实在看不惯春曦的那副狂傲的模样,瞪着眼,抬高声音道:“你大哥在楼上,去看一看他!”
春曦巴不得能立即闪离,听到这句话,也没有顾得上跟董槐园打招呼,便匆匆的跑上了楼。
他沿着曲折盘绕的楼梯来到楼上,竟然发觉春霖和长安正藏在角落里。俩人肯定已经听见了刚才的话。
春曦吓了一跳,眸光从长安的脸上飞快的掠过。他毕竟心虚,两道眸光滑过去的时候显得飘忽不定。他真的不敢定睛细看长安。
春霖把春曦恨得咬牙切齿!他恨不得能一拳打倒春曦!可是,他毕竟是春曦的大哥!另外,董槐园还在楼下坐着呢!春霖岂能当着外人的面教训弟弟!更何况,他要是一闹,曹太太肯定就会知道的!到那时候,他真的会让长安蒙羞的!他既然已经答应了长安,就只能忍气吞声了!
长安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终究是要见春曦的。可这会儿,她还是难以压抑心里的羞愤和懊恼。她虽然没有开口说什么,可凌冽如火的眸光简直能把春曦烧成灰烬!
春曦尴尬的站了半分钟,勉强笑道:“大哥别来无恙?我们兄弟已经三年没见面了!晚上,我们一定要陪妈多喝几杯!”
春霖冷笑道:“弟弟还记得我这个当哥哥的!真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记在心上!”
春曦觉得春霖的冷笑声简直如梭如刀,正缓慢的割着他脸上的肉。可他毕竟是个机灵的人,忍住脸上的火辣,急忙说道:“我先回房换衣服吧!”说着,便匆匆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