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阳回到了凝萃那里。他告诉凝萃,他已经买好了去九港的船票,明天傍晚就登船了。凝萃叹息道:“我们总算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再也不用看见你妈的那张老脸了!”
沐阳妈送走了儿子以后,把自己关在了楼上的卧房里。她仔细的琢磨着沐阳的话,越想越气。她实在咽不下心里的这口气,觉得不能让沐阳轻而易举的跟着凝萃回到九港。可是,她也是深知沐阳的脾气的。她琢磨了一会儿,只好自言自语的叹息道:“算了!由着俩人闹去吧!我何必跟着生气呢!”
翌日,她给沐阳打了个电话,问道:“沐阳,你什么时候动身?我们要给你送行的!你放心!我既然已经答应你了,就不会给你捣乱了!我和你爸爸起码要看着你上船吧!你们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上海呢!我们的年纪毕竟大了!”
沐阳听母亲说的很可怜,只好说道:“妈!我们晚上八点钟的船。我想,你和爸爸要是去了码头,远远的看着我们就行了!凝萃要是看见你,肯定生气的!”
沐阳妈道:“好!我们远远的看着你上船吧!中午的时候,你来家里吃一顿饭吧!我叫老妈子做几个好菜,你陪着我们吃一顿饭!”
沐阳放下电话,把母亲的意思告诉了凝萃。凝萃听完以后,道:“反正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会跟着你回家的!我还要收拾行李呢!”
沐阳道:“我去吃一顿中午饭,很快就会回来的!就像我妈说的那样,我们这次去了九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凝萃倒也通情达理,催着沐阳回家了。沐阳出了筒子楼,来到了弄堂口,上了一辆洋车,准备回家里。洋车在熙然繁华的街上走行着。沐阳看着街边熟悉的风景,心里反倒有些恋恋不舍的!
突然间,他看到曹家的汽车停在前面。春霖和春曦正站在车前,俩人抽着烟,商量着什么事情。沐阳立即叫洋车夫停了下来。他下了洋车,走到了春霖和春曦的身边,拍了拍俩人的肩膀。春霖和春曦没有想到能遇到沐阳。俩人都觉得很惊讶。
春霖笑道:“沐阳!真巧!我们正准备去找你呢!”
沐阳笑道:“春霖哥,我和凝萃已经把事情办完了。多亏了满秋同志的帮助,凝萃才给她的爸妈办完了后事!如今,我们准备回九港了,就在今晚上动身!没想到,你们竟然也回上海了!”
春曦叹息道:“你走了以后,我们的厂子也出事情了!”说着,便把孙老先生惹出的事情详细的告诉了沐阳。
沐阳痛恨道:“想不到,那个老家伙竟然还藏着一手!他竟然想吞并你的厂子,实在太可恶了!好在,你师父亲自接管了那爿厂子。孙家的人肯定也不敢惹事了!如今,你又在上海滩建立了工厂,实在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真的恭喜你!”
春曦道:“还得哥嫂帮着我们呢!细烟的身子不方便,她帮不上什么忙的!”
沐阳道:“我晚上就走了,也来不及去看细烟了!我妈还叫我回家吃饭呢!”说到这里,便唉声叹气了起来。
春霖问道:“怎么了?凝萃没有跟你一起回去吗?我看你的脸色,好像有什么事情!”
沐阳略微的低了低头,把母亲和凝萃吵架的事情说了出来。当然,他也提到了王丽。春霖听到了王丽的事情,道:“想不到,你母亲竟然喜欢上了王丽,并且还给她介绍了男朋友!”
沐阳道:“我知道,春霖哥的心里很反感王丽的!可我妈偏偏喜欢多管闲事!我实在不能说什么了!这反正是他的事情!我也懒得多问了!”
春霖道:“其实说起来,王丽倒也是清白的!当初,她被黄燕飞利用了,所以才稀里糊涂的上当了!如今,黄燕飞那个恶妇已经死了!事情也都过去了!王丽要是能给你的姨妈做媳妇,也实在是她的福气!”
沐阳道:“我是懒得多管表弟的闲事。如今,凝萃的事情已经完结了,我们马上就要回九港了!”
春曦道:“我们还一直担心你和凝萃呢!可我们回来以后,听说鬼子现在已经成秋后的蚂蚱了!他们已经顾不上调查岗村小野被杀的事情了!所以,你和凝萃趁机赶快走吧!等抗战胜利了,你们再回来吧!”
沐阳道:“我们都盼着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呢!”
春霖道:“你快回家吧。你马上就要去九港了,你爸妈肯定有很多的话要和你说的!等你和凝萃到了九港以后,给我们发电报吧。”
沐阳点头答应着。他依依不舍的和春霖兄弟告别了,回到了洋车上,叫洋车夫送他去家里。
春霖和春曦回到了公馆里。俩人把在街上遇到沐阳的事情告诉了家里人。长安道:“我们就不用担心沐阳和凝萃了!只是,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俩人这一去,肯定要在九港常住了!”
曹太太道:“只要俩人平安无事就好了。沐阳妈也真是的,竟然把王丽那种女人领到了凝萃的跟前!她分明是故意的!”
春曦道:“我也很讨厌王丽那个女人。偏偏沐阳妈竟然不知好歹,竟然还要把王丽介绍给她的外甥!”
细烟道:“我们不要多管闲事了!我想,沐阳妈这么做,肯定有她自己的想法的!说白了,她分明就是不想让凝萃的心里舒服!好在,沐阳和凝萃马上就要去九港了,也不用看家里人的眼色了!”说到这里,故意看了婆婆一眼。
其实,她的这些话是说给曹太太听的。当初,曹太太不也想方设法的为难细烟吗!曹太太听到了细烟的话,道:“人老了,难免会在心里产生想法!等你们上了年纪,你们就知道了!”说完以后,便不再吭声了,独自坐在了角落的沙发里,翻看着当天的报纸。
春霖,长安,春曦和细烟还继续讨论着凝萃的事情。曹太太想起了什么,问道:“春霖,春曦的厂子怎么样了?上次,你们回来说,这几天正抓紧培训工人们呢!怎么样了?”
春霖道:“妈,工人们正熟练技术呢!再过一阵子,我们就正式加工生产了。”
春曦道:“师父来了电报。他说,他现在照管着那头的厂子。孙家的人没有继续找茬闹事!”
曹太太点了点头,道:“这就好!我们这头的厂子要是运作起来了,我们曹家的名声又要起来了!”
春霖道:“等到厂子开业的那天,我们一定要请妈当众讲话,并且要在报纸上大肆宣传一番!我们必须要把曹家品牌重新建立起来!”
曹太太开怀的笑道:“我正盼着那一天的到来呢!”
张妈和祝妈趁机笑道:“我们要提前恭喜太太,少爷和少奶奶们了!”
曹太太笑盈盈的道:“大家同喜!”
沐阳坐着洋车回到了家里。沐阳妈已经张罗好了一桌子的饭菜。她说道:“你不要嫌我唠叨!我其实都是为了你好!你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准备和凝萃回九港!我也没什么话说了!可我告诉你,你的心里一定要有数!我还一门心思的盼着抱孙子呢!”
沐阳道:“妈!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等太长时间的!我和凝萃都已经商量好了,马上就要孩子!我们想,要是有个孩子在身边,你和凝萃的婆媳关系会改善很多!”说到这里,故意用筷子夹了一块儿沾着青辣椒的鸡肉,送到了母亲的饭碗里。
他手里捏着的筷子碰到了碗口,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沐阳妈觉得那清脆的声响很刺耳,瞪了沐阳一眼,道:“这肯定是许凝萃的话吧!你说给我听,我记在心里!”
沐阳爸急忙劝道:“沐阳也少说几句吧!等沐阳去了九港,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沐阳呢!”说到这里,实在演绎不住内心的凄然,落下了眼泪。
沐阳劝道:“爸!抗战马上就结束了!到时候,上海太平了,我和凝萃就领着孩子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可是一家三口!”
沐阳妈听到这里,也触动了心事,哭道:“但愿如此!我和你爸爸还不都是盼着你好!”
沐阳坚持吃完了午饭,在家里略微的坐了坐,便准备回去了。可沐阳妈却说道:“你晚上八点钟的船!这会儿还早着呢!你多陪一陪我们吧!我想,许凝萃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你要是不放心她,不妨给她打个电话吧!”
沐阳实在不放心凝萃,给凝萃打了个电话。凝萃接了电话,听说沐阳要在家里多呆一会儿,她也没说什么。沐阳放下了电话,和父母闲聊着。沐阳妈的心里着实的伤感,不停嘴的絮叨着。
沐阳眼瞅着母亲的那副神色凄然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难过了起来。可是,他毕竟是个识大体的人,忍住内心里的悲痛,劝慰了父母很久。下午五点钟的时候,他回到了凝萃住的筒子楼里。走之前,他跟父母说好了,让父母八点之前去码头,远远的看着他和凝萃上船。
楼下的太太不在家。楼上的房间里很安静。沐阳顺着木楼梯来到了二楼,看到房门竟然虚掩着。他吓了一跳,立即推门进去了,发现凝萃压根就不在家里。屋里乱七八糟的,分明有人进来过,并且和凝萃发生了肢体冲突!
沐阳喊道:“凝萃!凝萃!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他找遍了所有的房间,可压根就没有发现凝萃的身影。他顿时吓得面色煞白,浑身冷汗不止。
他冲到了筒子楼下面,四处找寻着凝萃的身影。可是,弄堂里很寂静,压根就没有行人路过。
沐阳跑到了弄堂口,茫然四顾的张望着,心里顿时充满了绝望!他不由得倚靠在了电线杆子下面,抱着膝盖,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此时,他的心里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悲凉,那么的凄苦。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凝萃肯定遇到危险了!几个钟头前,他还在电话里听到了她的声音。可这会儿,她竟然踪迹全无了!
沐阳哭成了泪人,浑身瘫软。洋车夫拉着洋车从他的身边跑过。洋车车轮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有卖卤煮的小贩用乡音吆喝着走过。有时髦的女郎踩着高跟皮鞋走过。有懵懂的孩童们顽皮的跑过。
沐阳的耳朵里满是声音。可是,这些都是他不熟悉的声音。他抬起头,隔着模糊的湿泪,看着街上的各色的路人们。他缓缓的站起身,扶住了身侧的那根寒凉的电线杆子,茫然四顾,寻觅着凝萃的身影。可是,他照旧不能找到凝萃!
沐阳爸妈正在家里坐着,商量着去码头送行。突然间,电话铃声急促的响了。老妈子接听了电话,隔了几秒钟,喊道:“老爷,太太,不好了!少奶奶不见了!”
沐阳爸妈吓了一大跳,俩人一前一后的跑到了电话跟前。沐阳妈夺过了电话听筒,喊道:“沐阳!你在哪里?你有没有事情呀!你说话呀!到底怎么了!凝萃去哪里了?”
在曹公馆里,曹太太正闷坐着看报纸。电话铃声响了。张妈接听了电话。她听了电话以后,喊道:“太太,少爷,少奶奶,不好啦……赵先生说,许凝萃不见啦!”
这个消息立即惊动了曹公馆的众人。春霖,长安,春曦和细烟匆匆的从楼上下来了。春霖冲到了电话跟前,问道:“沐阳!怎么了?凝萃呢?”
他听完了电话,放下电话,立即又给满秋打去了电话,把凝萃失踪的消息告诉了满秋。他放下电话,叹息道:“凝萃不见了!沐阳回到住处以后,发现屋子里乱七八糟的,凝萃踪迹全无了!”
长安喊道:“天哪!怎么会这样呢!沐阳和她八点钟就上船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春曦道:“肯定是鬼子们干的!他们趁沐阳放松了警惕,所以对凝萃下手了!”
细烟焦灼的道:“这可怎么办呀!我们到哪里找凝萃呢!她落入了鬼子们的手里,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的!”
曹太太起身走了过来,道:“春霖,你是不是给满秋打电话了!他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