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坑挖出一只人手骨,任是村民们平日吆五喝六恁大胆,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吓得魂飞天外。
待他们屁滚尿流地奔出厢房,早见县令面色铁青地等着了。
县令起身,一脚将李冬青踹翻在地,对着杨辣子喝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他愤怒得只想将这老太婆大卸八块,可到底碍于男女有别,年龄差距太大,只能拿李冬青撒气。
杨辣子皱巴巴的脸上终于再没有任何表情,李冬青认命似的盯着那间厢房,唯独李冬梅露出猜疑不定的神色,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霎时间面色一白。
县令喝道:“仵作呢?赶紧过来!”
宋银便见人群中走出个小老头来,跟着老梁等人进了那间厢房。
县令起身跟过去,步子才迈进房门却又收了回来,兜了个圈子又坐回板凳上,面皮儿紧绷,似乎很是紧张。
厢房中皂衣小吏们还在忙碌,村民们惊吓过后可以撒手不干,可他们必须得干活儿。
老梁等人将土坑清理出来,小吏们陆陆续续扒拉出零碎骨头,小心翼翼地放到一边。
仵作便在一堆骨头中翻翻捡捡,从房里钻出又钻进,不一会儿,一副人体的骨架已经大致成型,却少了一个骷髅头。
宋银倒吸一口凉气,村民们也炸开了窝,议论声轰然响起,都在猜测仵作拼出的骨架到底是何人。
仵作蹲在地上,对着阳光细细查看。
“骨架较小,盆骨错位,是位生产过的女子。”
“看骨龄,约莫十六七八岁,不会有太大差距。”
“看骨骼朽化程度,死了有七八年了。”
县令脸色越发青黑,眼睛也像要喷出火来,只是自始至终目光方向都落在别处。
别说是县令,其他村民也都不敢多看这具骨架,白骨泛黄,可见已有一些年头,然而到底曾是一个人,从李家厢房挖出来,怎么看都不同寻常。
村正听闻消息,住着拐杖急急忙忙就赶来现场。
可怜干瘦小老头,战战兢兢当了一辈子的老好人,半截儿身子已在黄土里,晚来却要受这惊吓。
气儿还没喘匀,就见这残破骨架,当即一口气上不来,半是吓半是气的晕厥过去。
别说村正,就是宋银看了也心悸,前世有个朋友在某部门实习,她因朋友的关系有幸看过不少重大凶案记录报告。
哪知生活比小说更戏剧也更惊悚,活生生扒拉出一副骨架来,还不知背后有多大的冤情。
仵作挠了挠脑袋,看了县令一眼,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县令余光瞥见,当即怒道:“有什么话你就说!难道你说出来我会扣你银钱不成?!”
仵作朝县令拱手,道:“四肢骨骼断裂,拼接之处除自然风化磨损之处,还有空缺,而断面杂乱多有粉碎,又能见刀口。骨骼上也有刀刮痕迹……”
县令粗暴地打断他,喝道:“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说结论!”
仵作吞了吞口水,道:“这女子被刀劈砍分尸成块儿,又被煮熟,身上皮肉被刀剃刮干净,然后才将骨头胡乱拢在一处埋了。”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全村人都面色惊恐地看着李家人。
所有人的大脑都空白了一瞬间,而后很快被惊恐和后怕占据心房。
李家挖出了个死人,李家挖出了个惨死的女人,李家人到底对这个女人做了什么?
场面霎时间寂静下来,村民们还陷在震惊和后怕之中,却闻一阵呕吐声乍然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确实李冬梅伏在地上,边咳边呕,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眼中的惊惶害怕不似作假,像是要把胆汁都吐出来似的。
宋银抿嘴,联系到仵作的话和李冬梅突如其来的反应,她想她大概是知道什么了。
李冬梅又呕了一会儿,忽而直起身子,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一把脸,对杨辣子道:“娘,你……你以前……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她愤恨地盯着杨辣子,心里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不死心地问一遍,想自欺欺人地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杨辣子怒道:“你住嘴!你不要胡说!你什么都不懂,给我闭上你的嘴巴!”
李冬梅转过头,暗自垂泪,愤恨与悔恨交织成生无可恋的颜色。
县令面色铁青,范澄也紧蹙眉头,显然都难以相信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仵作看向县令,道:“大人,死了大概七八九年了,死的时候十六七八岁,总不会有太大的偏差。”
范澄率先反应过来,当即在县令耳边耳语几句。
县令绞着眉头,点了点头,道:“你回县衙去,以往卷宗里找找有没有走失了女孩儿的。”
“是。”范澄领命告退,“你们保护好大人!”
仵作道:“大人,找不到这女子的头骨,无法鉴定这女孩儿是活着受了分身之痛,还是死后糟了分尸之恨。”
县令点点头,道:“老梁,你两人逼问这老贼婆,头颅所在之处,其余的人便是把这房子给我拆了、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头骨!”
身死分尸和活体肢解略有区别,县令还是懂的,是罪大恶极和罄竹难书的区别,前者判杀头,后者判活刮。
老梁等人官命在身,又是人命官司,对杨辣子和李冬青哪儿还肯给好脸色,当即动用蛮力,逼问起母子二人来。
倒不是给李冬梅特殊待遇,而是方才母女俩的对话众人都听在耳朵里,这李冬梅虽不是个全然无辜的,但藏尸之所想必也知之不多。
老梁等人动手经验充足,一时间哭天喊地的嚎哭声响彻整个村子。
李冬青不堪忍受,叫嚷道:“不关我的事,都是我娘干的,问我娘啊!”
杨辣子一边哭一边骂:“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老娘掏心挖肺为的都是谁啊,真是白养了你这黑心肝的贱种!”
她狂哭叫喊,咒骂不停,却依旧不肯松口,完全没有透露头颅藏匿地点的兆头。
县令怒道:“你这贼妇难道还以为矢口否认就能免去死罪吗!”
事态似乎已经很明了了,全村人连蒙带猜都明白李家人都干了啥事儿了。
地上的零碎尸骨生子惨死,一想起来就让人心惊又心寒,谁家还没个女儿侄女儿的……
是以拆房子、翻箱子都带着一股子怒气和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