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水北称为阳,山北水南称为阴。
而阴寒之所向来为人所避。
旧阴山山脉细碎绵延,山势陡峭,地形复杂,遮阴潮~湿处灌木藤蔓茂盛,少有人至,因而毒虫走兽遍地都是。
一条蜿蜒清澈的小水沟隐藏在藤蔓之下,若非水声泠泠淙淙,极其难发现。
蜿蜒水沟两侧都是潮~湿黄泥,绿植从生。
忽而一只蒲扇大手扒~开藤蔓,露出个黑黢黢的大洞来,一个脑袋探出来,不满道:“回回都要钻这破洞,真他娘的折腾人!”
他的声音说得很小,像是害怕被人听到似的。
说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盯着脚下的清溪半晌,才恨恨地移开目光。
这山里头的东西,哪样没有毒,虽然口渴急了,这里的水他却不敢喝。
他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赶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取出里头的灰黄色粉末,宛若女子扑粉般扑到自己脸上、脖子上,以及身体各处裸~露在外的地方。
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无漏,左右四顾,才从地上找到一根细线,拉起细线,顺着线的方向钻入密林,而后很快消失不见。
又过了很久,黑黢黢的洞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也渐渐远去,像是消失在了另一个世界。
若有细心的人在此,说不定能发现,那根细细的线在缓缓移动,最后线头也消失在黑黢黢的洞中。
……
山体中空,顶上能见晴空。
绿树掩映,无人能想象到山中还有这样僻静又隐秘的地方。
层次分明的高大绿树和各色植物将石室的存在遮掩得严严实实,石室看来笨重狭小,实则别有洞天。
里头密室繁多,甬道曲折,无窗无光,幽黑昏暗,只在角落燃着长明灯,照得幽闭阴森。
一个浑身裹在黑纱内的佝偻人影,顺着甬道走到一个浮雕蛇姬的石室面前,阴森开口:“周万兴称凤镇来了个叫宋银的女子,颇有能耐,能闹事,他奈何不得。”
里头响起一个女子魅惑的声音:“这样的小事你们看着办就是了,也要专程说来给我听?”声音冰冷,让人听了脊背发凉,仿若毒蛇盘绕在背,吐着腥臭的信子,伺机凶猛地咬上来。
佝偻人影桀桀笑道:“若是圣女认为替身的事也不重要,那老朽不如回天疆服侍教主。”
“替身?!”石室内的女声陡然狠厉起来,“你是说那个叛徒?!”
佝偻人影怪笑道:“是不是叛徒还不好说,毕竟替身难养,历代圣女的替身都只听命于教主,若是对圣女的命令有所违抗也是正常的。”
石室内传来乒乒乓乓的打~砸之声,良久才平息下来。
佝偻人影又道:“老朽有一事不明,圣女可曾将去毒丹给替身?”
“何出此言?”女子讶然道。
佝偻人影说道:“周万兴说替身到药堂卖了一味药,而那味药治好了一位贵人,我们的人却在采买之时在凤镇见到了一个本该死于抑血僵毒素下的人!”
“哈哈哈!”如蛇蝎般森冷的女声再次响起,“你是说,那个叛徒,偷了圣药?为了叛入大康?!”
“是不是判入大康还得问问教主才知道,圣女只需做好眼前之事,其余琐事交给我们便好,若无吩咐,老朽先行告退,预祝圣女练成神功。”说罢如一团黑雾,悄无声息地退却。
石室内的女声再次响起,语气幽森:“把那个傻~子给我带来!”
昏暗的甬道中忽而冒出几个粗布麻衣的女子,长长的蝎子辫垂在脑后,面无表情,眼神麻木,听到吩咐便现身出来,往密道中行去。便是动作都整齐划一,悄无声息,仿若死灵。
“少了个死替而已,我亲自炼一个就是!”
……
景之赶到军营之时已经月上树梢,他心急火燎,到了军营却发现营地的氛围与往日不同。
往来列队巡守路线没错,换班交接时的时间地点也没错,兵马未曾调动,没有敌袭,也没有袭敌迹象,稍不留神便见兵将交头接耳,目光都隐隐打向相同方向。
他耳力惊人,仔细一听,竟罕见地发现士兵们不讨论酒肉,不显摆军工,居然在讨论什么“饿不饿”、“饿死了”、“饿两天不会死”之类的问题。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碍于有事禀告,只得按下心奇,往军营最中间去。
离主帐还有百米,便有侍卫来迎。
“将军请队长里面说话。”
景之赶忙加快步伐,掀开牛皮门帘,“景之有事禀告。”
营帐中的人只着雪白柔软的里衣,半卧在塌上,头发披散,本就俊美的容颜此刻更是慵懒中透着尊贵和不羁。
郁垚凤眼一抬,看了看景之,目光往他身后一掠,却又收回。
“人带来了?”
景之侍立在旁,低声道:“给李青璇防狼喷雾剂和洗髓露的人叫宋银,正是王爷行军途中拦路的傻~子,当时打听到是凤鸣村的人,便没处死,记得是打了五十军棍扔回凤鸣村了。”
郁垚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景之知道事情严重,赶忙道:“这人在凤鸣村装疯卖傻,前后跟两户人家起了争执,玩闹般办了个简陋村学。而后不知怎么,救了李青璇,与镇中混子周旋良久,又跟李家打了官司,跟她争执过的都被关起来了。”
郁垚凤眼微眯,眼眸深处却是森寒。
景之犹豫一会儿,小声道:“甘一飞比我先一步,把人带回来了。”
郁垚的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感情的弧度,话在口中似被狠狠磨搓过一般,“很好,好一个魔教奸细!”
景之道:“王爷打算怎么处置?”
摄人心魂的凤目中暗潮汹涌,良久,如霜薄唇才微微开合,声音冰冷如雪上之上千年不化的冰雪。
“无论是大力丸、洗髓露,还是防狼喷雾剂,都必须为本王所用!”他眼眸中闪现杀机,“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都给本王搜出来!”
“是!”景之应下,悄然退下,刑讯手法涌上心头。
真要用上这样的手段,便控制不住的有些压抑。
他有些想不通,魔教奸细如此嚣张地混到军中,是太自信还是太愚蠢?或是为了掩藏更深的阴谋?
他皱紧眉头,有些不快。
魔教余孽,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