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后，李冰躺在一个三人病房，除了他自己，旁边还躺着我在百鬼夜行阵里见过的那两个警察，看到我的目光，李冰就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俩昨天居然会出现在学校附近，还是其它同事发现了他们，又给送了回来。结果我们刚好躺在一块。”

我想起孙老头的话，大约也知道了原因。这两个警察跟那些鬼魂一样，也是被恶鬼控制了，所以昨天才会跑到那边去。只不过他们还是活人，就算撞见了我，也没对我动手。孙老头昨天已经驱除了我身上的邪气，这俩警察跟我情况差不多，想必也是手到擒来。

想到这里，我就问李冰：“你怎么不给孙老师打电话反而跟我联系？我又不会救他们，要不要我把孙老师叫过来？”

“别！别打电话！”看到我想打电话，李冰的情绪一下紧张起来，如果不是他还躺在病桌上，我估计他会直接把我手机夺了。

“有件事你不知道，我昨天回来的时候查了资料，那个孙钰啊……”李冰压低了声音，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他已经死了！去年就过世了！”

“开什么玩笑！那这两天忙上忙下救我的人是谁？”我直接愣住了。

见我不信，李冰索性摸出了警务通，调出了一个页面递到我面前：“我也不知道，但公安局内部资料可作不得假。”

李冰调出来的是孙老头的资料，生平过往我没细看，但有一行字我却看得清楚明白：孙钰，男，1922-2012，已故。

病房里阳光明媚，我却一阵头晕目眩，黑色的大字冰冷沉默，我却觉得它仿佛变成了一个漩涡，要把我的灵魂彻底吞没下去。李冰的资源不会有假，那之前带我捉鬼，救我出来，陪我出生入死的孙老头，到底是谁？

难道他才是真正的恶鬼？

我想起了刘琳说过的话，孙钰早就过世了，当时还以为她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我，现在看来，她说的居然是真的！

但怎么可能，如果孙老头是鬼，那为什么他会来救我？不但如此，他还救了李冰，还差一点救了刘琳！

我脑中思绪万千，好一阵才摇了摇头：“我还是不信，会不会你们警察弄错了？我在新闻中也见过，派出所把活人户口注销的事情……”

“如果真是这样还好了，我们户籍警小陈她妈妈就是孙钰的学生，去年还参加了他的追悼会，怎么可能会弄错。”李冰苦笑着摇了摇头，又说道：“一开始我也不相信这回事，直到查到追悼会照片才信了。你看，这就是当时的照片。”

李冰又给我看了一张照片，赫然就是刘琳昨天给我看的那一张，而我也终于想起来我在孙老头家里看到那张大头照时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了。

那本来就是孙老头的遗照，追悼会上挂的就是那张照片！

我说不出话来了，眼前的一切几乎颠覆了我的世界观。如果孙老头是鬼，那我之前遇到的又是什么？

病房里一时没了声音。李冰神色疲倦地靠在病床上，意志很消沉。好半天，他才慢慢地，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说给我听：“我做警察已经二十多年了，以前从来都不信这世界上有鬼，尽管我也见过不少灵异的事情，其实大多都是自己吓自己。但昨天的事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杀了人，尽管你们都说那个姑娘是恶鬼，但我知道她不是。我昨天去看了她的尸体，那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青春，活力，漂亮的就像个小公主。但她却死了，死在我的枪下。我没有看到什么青面獠牙，也没有什么尖牙利爪。如果我昨天没打死她，她会重新变成一个普通人，是吗？”

李冰的眼神殷切，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知道他心里很不好受，我自己也是，但我却无法解开他的心结。想了半天，我只能老老实实说道：“如果你不杀她，我就会死，你当时是在救我。”

“是啊……我是在救你，也是在救自己……但我却无法去救其它人。你知道吗？这次死亡的所有人，上头都要救按地震意外身亡处理！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去通知他们家属，他们的遗体就被火化了。”李冰还是面无表情，但右手却紧紧捏了起来，我甚至能听到骨节发出的啪啪声。

“你在可怜他们？”

“我现在只想关心生者，连孙钰都不是人，那我这些弟兄该怎么办？！”李冰闷着声说道。

“其实……我觉得吧……”我慢慢回想着孙老头的所作所为，点点滴滴，忍不住劝解道：“就算孙老师不是人，他也是个好鬼，他之前不也救了我吗？”

“什么我不是人？你们俩在这胡扯什么？”门锁哗地一响，孙老头穿着一身老头衫走了进来。才一晚上的工夫，他的气色就明显好了起来，至少就我看来，跟以前见他并无两样。

“是你！”李冰眼神一缩，下意识就想往后靠，但随即他就停了下来，眼神灼灼地看着孙老头：“孙老师，你来的正好，我有些东西想让你看看。”

“什么东西，搞得神神秘秘的……”孙老头小声嘀咕着，然后就看到了李冰递给他的东西。我在旁边捏着一把冷汗，小时候听别人讲故事，如果遇到妖精鬼怪千万不能揭破他的面目，不然就会被对方杀掉。李冰还真是直爽，当着别人的面就要揭穿真相，也不知道孙老头会有什么反应？

孙老头的反应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他看了自己的资料后，脸色一下阴沉了起来，他没有反驳，但也没有承认，而是冷着脸把警备通丢给了李冰，自己拽了一张椅子坐下一语不发。

我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坐在李冰后面眼观鼻，鼻观心，就当自己是个泥雕木塑的神像。倒是李冰神色如常，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孙老师，您能解释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