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老雷
我抬头一看，是一个黑脸的汉子，个头倒是不矮，全身都散发着一股我很不好惹的气息。我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在哪见过他。
“你是……”
“我叫田文雷，你叫我老雷就行。小和尚，你不是本地人吧？老家哪里的？”
这个自称老雷的男人豪迈健谈，就是说话时老是有种命令般的口吻。我这会一心想着摆脱那个茅山道士，哪有心思跟他扯皮？一摇头就想躲开：“我就是本地的，也不认识你。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不料老雷一把拽住我，伸头看了一下我的脑袋，惊讶地叫了出来：“你头上受伤了啊……这么严重！走走走，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对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感到莫名其妙，但他的话却正合我心意，跑去医院，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这么想着，也就没做任何抗拒，道了一声谢，装作不经意地把手上的纸人扔到地上，跟着老雷离开了原地。
我跟老雷的对话只有短短的几秒，接着马上就被他拉走，直到我俩坐上车，我也没看到那个道士的身影。
安全了……
我长出一口气，才有闲心观察起老雷。他自称看我很面熟，但我却完全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而且他说话的口音虽然也是北方人，但并不是我们那块的。这种莫名其妙的遭遇与搭讪，总有一种遇到人贩子的感觉。
但我们的方向还真是去医院的！也就十分钟不到，车就停了下来，老雷还真把我带到了医院来，看招牌，居然还是军区的医院。
我戒心放下了大半，这个面貌凶恶的黑脸汉子还当真是来帮我的，倒让我感叹于现在的好人还是多。老雷陪着我换了药，让我在原地坐着，他自己出门出了。很快，他就拿着一堆食水走了进来。
“小和尚啊，你当真是……成都人么？”
我老实不客气接过面包，一边咬一边含糊着说道：“以前不是，不过后来在这出家，就是了。”
“以前不是啊……”老雷摸着自己的，上下打量着我，眼神有些怪异：“小和尚啊，我问你个事，大概就是十几天前吧，你有没有去过洛阳？”
我心中咯噔一下，正吃的东西也停了下来。
这个老雷怎么知道我是洛阳的？他以前认得我？在哪里？是敌是友？
我胡思乱想着，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像……去过吧，我在白马寺挂过单……”
“原来你那时候已经出家了啊……”老雷嘿嘿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今天才剃的渡——你这头皮就不像老是光头的人该有的样子，难不成以前留的长头发？”
他说着无心，我听着有意。我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点，我本来就是今天才剃的光头，当然没法跟那些老是风吹日晒的和尚比，这老雷该不会是看出什么破绽了吧？
不过管他呢，他又不是军人，就算看出来我是个假和尚，也不会想到我就是军方要找的人。
“我……那个比较懒，平时一直都少剃头，也就受伤了才给剃光……”我不知道这句话能不能糊弄过去。老雷嗯了一声，也没说话，随手点了一支烟，慢慢抽了起来。
他这作态弄得我心中，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信了，还是没信？而且把我带到医院又到底想干嘛？我现在可不觉得，他只是单纯想给我治伤口。再说了这可是个军区医院，万一里面碰巧有人把我认出来怎么办？
就在我精神越来越紧张，准备夺路而逃的时候，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护士走了进来，刚进来她就厌恶地捂上了鼻子，生气地说道：“医生不准抽烟，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没自觉！”
我吓一跳，然后长出一口气，无辜地摊开了手：我又没抽烟，抽烟的是老雷，怎么连我都一块训上了？
老雷尴尬一笑，随手把烟掐了，陪着笑道：“忘了，忘了……我这就掐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护士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就想转身出去，但她愣了一下，指着老雷就说：“你，你不是上个月转到我们科的那个田班长吗？我说今天怎么一直看不到你，你怎么跑这来了？你的伤口还没好呢，乱跑出了事怎么办？”
“就是一些皮肉伤，我都觉得没事了……就出去透了透气，我这不又回了了嘛……”被护士揭穿，老雷的脸色就更尴尬了，一张黑脸发红，连着跟护士说了不少好话。只不过这个老雷肚里墨水显然不多，翻来覆去就那几句。护士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回病房，自己才转身离去。
老雷，班长？他是军人？
我一下就坐不住了，难怪他会带我来军区医院，原来他本来就是这里的病号！
是军人，半个月前在洛阳待着，还跟我有交集，受伤住院，是个班长……
几乎是一瞬间，我就想到了密林中那个几乎把我包抄围剿的二班长，他可是当时唯一见过我另个身分真相的人，而且当时也是因为我把他的挡回去，他才受了重伤。
糟糕，老雷该不会认我来了吧？
我心中，恨不得马上就从这里逃出去，但面上却老神在在，不露出一丁点破绽。
“雷，哦不，田施主，你已经帮贫僧治了伤，贫僧还有些事，要不就此告辞吧？”我也不知道一个和尚到底要怎么说话，就按着电视里学来的方式，小心地开口了。
老雷这会似乎正在回想着什么事，闻言抬起头，笑了笑说：“小和尚能有怎么事，也就是回寺里念经嘛，倒不如陪我说说话。我请你吃顿饭，你跟我聊聊天，这很公平嘛！”
是公平没错，但问题是我觉得你不怀好心呐！这摆明了想把我留到这里，到底安的什么居心？是认出来了我身份准备叫上你的战友来砍人了？
反正我现在的身份是守法公民，大不了死不承认，我就不信了，没凭没据的，你能拿我怎么的？
老雷又习惯性地摸出一支烟，然后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尴尬地收了回去。他揉了揉鼻子，才对着我说：“小和尚啊，你信不信，这世界上真的有妖怪？”
“阿弥托佛，我信的是佛祖，当然相信有妖怪了。”我不动声色地打着太极。
听了我的话，老雷又笑了笑，只是笑容中满是无语，他摇着头，又说：“那小和尚啊，那你说，这妖怪里面，也有好坏之分的么？”
这不屁话么，我就认得两个好妖怪，甚至说，是三个。话又说回来，这种几乎被讨论烂的话题，也值得老雷再慎重的问出来么？
“都是有智慧的生命，人有好坏，妖怪也有。但这种事离我们太遥远了，我们说这个并没有意义……”
“那可不一定……”老雷半眯着眼，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在眼睛里：“小和尚，你知道么，我曾经奉命追剿过一个妖怪……是那种特别可怕的妖怪，本事很大，吐一口气都能杀掉好几十个人。我们用了最先进，威力最强的武器，几乎把那个妖怪都快炸死了，但那个妖怪自始至终，都没有杀掉我们一个人。”
他说着，上衣，露出了满背的细小创伤：“你知道么，像我这样受伤住院的人有很多，但最多都是重伤，没有一个丢掉性命的。那么厉害的东西，居然从来没想过要杀人。小和尚，你能帮我解释一下么”
“这……我怎么知道，也许你们遇到的就是那些保护人类的好妖怪吧？以前的古书里不写了吗？有好多妖怪护佑一方，死后都被追封成了当地的神灵。你们想要杀它，但它未必会要伤害你们……就算是出手，也只是为了保命吧……”
我硬着头皮回道，这老雷话里话外，基本就差没挑明我的身份了，看来他早就认出了我，是不是得备得赶紧跑了？
我瞄了一下门把，中间隔着一个老雷，但没关系，我真要下手，三五个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为什么我们一直炸它，它却没有主动下手害人……小和尚啊，你把我心里的疙瘩结开了，那我也提醒你一句，我们上头没有消灭掉那个妖怪，已经准备了另一种非常厉害的武器，听说是专门针对这些东西的。看你我把你扣在这那么久你都没出手伤我的份上，你赶紧通知一下那个蛇妖，叫它不要在洛阳出现啦！”
老雷终于挑明了我的身份，我再装和尚就没意思了，而且再说了，他这一身的伤口全都是我弄出来的，面对着笑呵呵的老雷，我反倒是不好意思了，站起来吱吱唔唔地道：“那个二班长啊，我也真不是故意要跟你作对的，实在是因为我当时太急，才想了个馊主意，把你们给打伤了……对了其它那几个战士不要紧吧？”
“他们几个啊，好着呢，倒是我，差点就没命了，不过这怪不得你，是我扔过去的，我那时也不知道你是个人，现在想想幸亏你挡下来了，不然我得后悔一辈子！”老雷砸了砸嘴，似乎想到了当时激烈的战场，说：“对了，你当时用的什么武器，居然砍树跟切豆腐一样？如果还有，到时候国家肯定会有补偿的，包你满意！”
“这……我说实话，那东西我也是意外得来的，而且只有我们这种人才能用，你就是拿着也用不成。再说了，其实它也没你想的那么好使，也是有重大缺陷的……”
老雷听了我的话明显很失望，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他不开口，但也没放我离开的意思，我就有些坐不住了，说道：“老雷啊……你看该说的都说完了，我还有事，要不……就告辞了？”
“不急，不急，我还有些问题要请教，一会就行。”老雷笑眯眯地说着，却没有任何要问话的意思，我正要开口再说，这时候六吱呀一响，一个人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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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