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子骥斜了她一眼:“怎么了?杨先生,难不成你是想和我挤挤?告诉你,小爷我打小没有这个习惯,你还是去找那头猪去挤挤睡吧。”
话一说完,龙子骥将她手里的灯笼一吹,自顾自倒头就睡。
这算是个什么人啊?欠人家的钱也就算了,还占人家的房间?
回过神来的杨雨清气不打一处来,傻呆呆地站了半晌,取了衣架上的两件厚衣服披了,自己到教室里去找地方睡,只盼着明天那两个门神一来,就赶快把这位爷请走,往后这样的学生自己是打死也不敢收了。
“刘先生,龙少爷现在已经好了,可以跟你们走了,不过呢……这个前几日的饭钱还有一些私下里的债务需要我们清理一下。”杨雨清满脸陪笑“他欠我的钱加上饭钱总是四……五两银子。”
刀疤刘从怀里取出银子递给杨雨清,又看了一眼坐在树底下发呆的龙子骥,微一挑眉:“杨先生,我家少爷怎么这几天就瘦了这么多?”
“完全是因为受了一点精神刺激,不过无妨,眼下已经全都好了,您几位把债务结一下,就可以带他走了。”
“走?”刀疤刘不懂“杨先生的意思是说往后不再教导我们家少爷了?”
“刘先生说笑了。”杨雨清笑道“我们这青竹书院,眼前收的还只是一些刚入门的稚子,怎么能教得了龙少爷这样的人才呢?之前只是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所以这才叫龙少爷勉为其难地拜我为师。
如今他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什么老子庄子孙子,易经难经四书五经全都通读了几遍,而且都能倒背如流,眼前我这点学问哪里还能再教他呢?您啊,还是给他另觅良师吧。”
刀疤刘冷声一笑:“我家少爷之才我们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我家老爷说的有话,叫杨先生您悉心教导于他,如今老爷不发话,我们哪儿能说走就走?”
“那你们还要呆到什么时侯?”杨雨清一下子傻了“我们这可是正经书院!”
刀疤刘把眼一横:“难道我们不是正经人吗?”
杨雨清赶快软了口气:“不是……我是说我们是教小孩子的地方,不能叫龙学子在这里瞎耽误功夫啊,您看他如今这么风华正茂的,去读取个功名多好……”
刀疤刘“扑哧”一声冷笑,又正了正颜色道:“杨先生,我家少爷不必求取什么功名,您只管平日里悉心教导他便好,该走的时侯,我们自然会走的,若是我们不走,您也休想赶我们走!”
这一下杨雨清是真傻眼了,看着树底下那个直眉瞪眼的瘟神 ,再看看顾成和刀疤刘这两个门神,她是彻底没有了主意。
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难不成你们还真就讹上我了?
斜着眼睛看看呆坐在树底下目无表情的龙子骥,杨雨清心里头有一万只草泥马奔驰而过。你说你这小子这几天一直不说话,不会是憋着什么坏招想整我的吧?
唉,对了,我那房间你啥时侯还给我?
这天下午,杨雨清就知道要回房间的事情已经彻底无望了。
刀疤刘领着顾成又从山底下买了一整套家俱搬到了自己房里。
龙子骥背着手指点着这里放一把焦尾琴,那里放一把太师椅,黄花梨的茶案要放在窗子底下,紫檀木的床上要挂上海棠春绡帐……
杨雨清越看越感觉不对劲:“龙少爷,难不成您是要在这里长住吗?”
“怎么,不行吗?”龙子骥回头看了她一眼“我突然发现杨先生身上实在是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在学不会您的所有学问之前,本学子哪儿也不去。”
杨雨清看了看四周,抬手将龙子骥拉到没有人的地方,压低声音问他:“龙少爷,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又想在这儿憋什么阴招呢?我告诉你,我可上有老下有小,之前的恩怨咱们就此一笔勾销,您可别存心砸了我的饭碗。”
龙子骥一看见她这一脸小家子气的神色就感觉好笑,嘴唇一斜,冷声道:“杨先生说哪里话呢?学子是真心仰慕先生,这才一定要在此求学的。”
“我说我教不了你啊,龙少爷,你还是赶快走吧!”杨雨清双手抱拳“我们书院只能教孩子啊!”
孩子?龙子骥突然心头一痛。
那一日在胶南侯府里亲眼看到的情形再次浮现在眼前。
……听到动静,青芷止了琴音,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双美目在看清了来人的那一瞬,眉角微微一扬,露出几分娇俏的喜悦来。
“侯爷回来了。”
青芷站起身款款地施了一礼。
“免礼。”胶南侯背负双手顺着小径慢步走来,芝兰玉树,神采英拨。
他冲着青芷翘唇一笑,轻声问道:“芷儿适才弹的是什么曲子?”
青芷羞怯地看向面前的古琴:“一首民间小调,随意弹来的。”
胶南侯低下头,看着青芷那一抹如玉笋般的指尖从绣着海棠花的袖口里露出来,指尖上蔻丹艳红,如点点朱砂染得人心头一热。
胶南侯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将那双玉手携起来握在掌心,轻轻地捏了几下,柔声道:“孤忘了我的青芷本是江南人,这一曲小调该是楚地的思乡曲吧,孤幼年时也曾学过抚琴,不如爱妃教我弹这曲小调?”
青芷脸色一红,复又垂下头来,眼神中忧喜莫辨。
隐身竹林里的龙子骥气得胸口冷气直蹿,脚步一迈,现在就想冲过去将胶南侯的手一把打开。
大声告诉他:你不要随意轻薄,如今哪怕青芷名誉上算是你的妃子,难道你看不出来她的神色还是十分勉强的吗?我告诉你,她喜欢的人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