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拈白子细观棋盘半晌,这才谨慎落下一子:“除了他,寡人还当真没有想到更合适的人选。”
刘大夏回头瞟了瞟身后案几上那一封密信:“这封检举信里涉及的贪腐官员可有百人之众,皆在江南富庶之地担任要职,个个都是有资历,有阅历的人物,平日里做事也全然是滴水不漏。那人虽然有几分小聪明,可是这阅历到底是浅了些,就怕他人还未到江南,这小命就已经折在路上了。”
翘唇冷笑:“他以为升官发财会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借着一场诈死也能稀里糊涂的连升三级,还敢跟本王我称兄道弟?是他有能力?还是他命好?这一次,咱们就当即验上一验,就看他的福气能不能大到挡住这扑面而来的杀气。”
刘大夏的脸色有些不忍:“王爷,我倒是在暗地里留意过这个人,说到人品……他还当真是没有!说到能力呢……虽然是有几分小聪明,可是这行事到底难登大雅。可是说到底,他也不是个坏人,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他一个人去办,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太靠谱。”
侧颜纵观棋局,“啪”的一声落下一子,冷声笑道:“小人之德枉居高位,借这个机会罢了他的官也好!”
刘大夏沉吟了半晌:“宫里最近的情况,王爷可曾听说?”
低头不语。
刘大夏叹了一口气:“王爷,您真的就纵着他们这般胡来吗?”
终于开口了:“我那个宝贝儿子就是个断袖的,如今哪怕我明知此事不妥,也开不得口去管人家。陛下已经亲政多年了,其中的分寸,由他把握,我只把我这个当臣子分内的事情做好便罢。”
刘大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却终于没有再开口,这会儿他倒是突然想明白为什么王爷把杨雨清那个小白脸往刀尖上推了!
入了腊月,算是一条腿已经迈进了年内,腊八粥再一喝,周围的年味就又浓了一层。
刑部经过前一段时间的整肃,现在案件少了,手下的所有人轻省多了,杨雨清闲来无事就领着手下们走街串巷的,看看有没有案子的同时,采办一下年货。这一采办不打紧,还抓住了好几个用假秤坑害顾客的商贩,顺带整肃了一个市场风纪。
一脸春风地回到部堂之上,将给尚书张大人代买的半扇猪肉奉上,却见张大人一脸复杂地看向自己:“雨清,你又有大活儿要干了!”
……
“江南贪腐?我一人去查?”杨雨清几乎跳了起来。
“张大人,这个事儿好象不太对吧?我资历这么浅,又没有查证贪腐的经验,哪儿能独自做这么大的事情?”
张大人叹了一口气:“雨清啊,不要太过自谦,你之前查证湘州那批贪官的案件不就做得很好吗?”
那是他们先惹我的,要不然我还真没打算把他们连根拨净。
苦着脸在部堂上转了半晌,杨雨清突然拉着张大人的衣袖跪了下来:“张世伯,求您帮帮我吧,这个事儿……我真干不了。”
“啊哟,杨大人,你何故如此啊,快起来快起来。”
张尚书将杨雨清从地上拉起来,眼看着四下里无人,低声道:“既然大人管本官叫了这一声世伯,本官也私下里说上一句,这一次派你去江南查案,可是亲自下的旨意,你说你敢不去吗?”
杨雨清心里瞬时冷了个透,急得直在部堂上来回转圈子,除了叹气,只能是叹气,却也束手无策。
看着杨雨清一脸无奈地走出部堂,张尚书微微眯了眯眼睛,将那案几下面压着的一封密信取出来,摇头叹道:“杨雨清啊杨雨清啊,怪只怪你年纪轻轻,爬得太高太快。有这封举报信在,你若是一件事情也查不出来,上面定然会治你个办事不利,削了你的官职,再治你个重罪。
可若是你仔细去查,呵呵,江南那所有的涉事官员也断然不是吃素的,有着你前番害得湘州十数名官员被斩首,这些人心里早就防下了你,怕是你前脚一出京城这条小命便已危矣。年轻人,可怜,可悲啊!”
回到家,杨雨清呆着脸躺在床上不知所措,所有的计划都被这突出其来的事情给打乱了,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整个晚上,杨雨清碾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披衣起床,打开黄绢,握着笔过了好半晌,这才试探着写下几句话:“子骥,王爷叫我去江南巡视,许是今年又无法与你见面了……”
又思索了半晌,这才又写下:“若是明年才能与你相见?你会嫌我老了吗?”
黄绢写完,在鸽子的腿上拴紧了,打开窗子将它放了出去。
第二天再去上班,杨雨清的表情和上坟一样。
几名典吏不知道个中原由,还以为他这是快要离开刑部了舍不得众人,私下里又兑了些酒菜送到部堂上,说是给杨大人送行。
杨雨清哪里吃得下,将刑部的事务给整理交接了一下,就黑着一张脸回府里打理行装。
楚箫已经知道了杨雨清要去江南公干的事情,私下里也很奇怪,快到腊月了,突然外派这种事情本是有些不合常理的,可是偏偏上面又催得紧得很。
听说是亲自下的令,楚箫倒是心下猜出了几分,怕是王爷生怕龙子骥回了京与杨雨清再见面,二人本就有些扯不清,若是再多见上几回,怕是情丝更难剪断了。
心里慨叹了一阵,也不多言,默默地收拾了行装,打算随着她一起到江南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