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张麻子家时,已经有不少人围在屋里,不过都是一些老辈,小辈没人敢上前,因为听说张麻子现在的样子很吓人。
二叔和张大伯迅速参与,我和堂弟还有一些人在屋外张望,有叫到我们才帮忙。
我们村比较偏远比较穷,村里住平房的都没几家,张麻子家也是那种很旧的瓦房,瓦房的格局就是四连三干,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出进,中间是一间比较大的堂屋,我们村家家户户都有堂屋,堂屋最大的作用就是供神。
不管谁家,只要新建房屋,都要请铛公安慰菩萨,安慰菩萨也就是请神,把菩萨和神请到家里来供奉。在堂屋内壁,都会有天地国亲师的牌位,右边是坛神,左边是祖宗牌位,最下面是土地公。与其它地方不一样,我们这里不是木质牌位,我通常都是用红纸写上神名开光之后贴在墙上,就是神位了。
虽然家家户户如此,但我们姓陈的人是个例外,没有供奉坛神,因为不知道在哪个朝代,姓陈的出了个牛人,曾经许下千猪百羊供坛神,他是做到了,可就害苦了我们这些姓陈的后代,如果要供坛神,就要杀千猪百羊来祭,这哪里是我们这些穷人供得起的?所以到现在,姓陈的人都不供奉坛神,因为供不起,所以就不请坛神到家来。
张麻子似乎是不行了,屋内的人们骚动起来,一些人开始收拾堂屋。
人死之后,都得停在堂屋祖宗牌位之下,做斋超渡也是在堂屋之中进行,所以先把堂屋给腾空,以防万一。
“拐求了,落大气了,赶紧盘到堂屋。”
就在我给害怕的堂弟打气之时,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顿时就让所有人忙开锅,而张家人个个大哭,乱着一团。
落大气是土话,就是人已经没有正常呼吸,呼吸只是一抽一抽的,随时会断气。
我隔着门看去,二叔和几人一起把张麻子抱起,移进堂屋来,在堂屋正中央,已经有人准备了长板凳,众人把张麻子扶坐在板凳上,用装五谷的斗垫着他的脚,张麻子的两个儿子张强和强磊从身后一左一右扶着张麻子的身子。
见张强和张磊哭得不行,村里得高望重的张二公公道:“赶紧闭倒嘴,要是让眼泪滴到你爸爸身上,他会不甘心,不会走勒。”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别是:天魂、地魂,人魂。
人死之时,正常情况下,天魂三魄灭。两魄附于地魂去轮回,也就是去地府投胎转世。剩下两魄归于人魂,人魂是人死后的正魂,正魂守坟地,留在阴间生活,享受后人祭拜。阳间之人为祖先修建坟墓,其实也是为这留在阴间的正魂修建阴宅。
每每到了节气写袱包烧钱给亡人,都是写某某某老大人正魂收用,某某某老孺人正魂收用。这就是因为正魂留在阴间生活,阳间子孙给他们寄钱过去。
如果人死之后魂魄都去轮回了,那连鬼都不存在,还有什么鬼过鬼节?所以人死之后,正魂是留在阴间的,而并非一些小说里所说,人死之后便去投胎轮回,这是不全面的说法。
如果人死之后不甘,正魂赖在阳间不走,那将会出大事。所以张强和张磊虽然悲伤,但也不得不擦去眼泪强行忍住。
此时此刻,堂屋内忙成一团,有人正在给张麻子剃头,有人给他洗脚擦试身体,有人在准备斗纸,这里的斗,是陶渊明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斗的读音,斗纸是纸钱的一种,专门在人死之时烧,还有人的在封神。
封神,就是用白纸栽成一条一条的,两条交叉,把堂屋内的各个神位牌位贴起来封住,也就是请神回避的意思,免得做斋的时候打扰到他们。
“拐了,落气了!”
人们正忙着,张麻子终于是断气,张强和张磊险些没忍往,在不停地哽咽。
到了这一步,张二公公立即吩咐,让张麻子的老婆打电话请铛公来做斋超渡,还有通知他张家的亲戚,再让一些人开始在张麻子面前烧斗纸,一些人开始给张麻子穿绸衣。
“半山,小华,你们两个过来!”
我和堂弟正看着堂屋中的情景发呆,张二公公突然叫我们二人,我倒是没什么,来身就是特自来帮忙的,只是堂弟有些害怕。
张二公公道:“张麻子只有两个儿子,此时抽不开身,你们二人帮忙挡鬼。”
“啊!挡鬼?”堂弟顿时就叫了起来,十分害怕地看着张二公公,想拒绝但又没说出口。
“年轻人,怕个那样!来嘛。”
我和堂弟在张二公公的安排下,一左一右站在堂屋大门外,一人手持一根桃条,不停地往外抽,因为此时正在烧斗纸,这是防止有鬼来抢张麻子的钱。
抽着抽着,我渐渐感觉到有森森的阴气升起,仿佛有鬼冲进堂屋,这让我有一些不自在,后背发冷,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不停地抽着桃条。
我和堂弟只是第一关,第二关是在堂屋内大门处,大门正中放了一盆水,张强跪在旁边不停地用菜刀在盆上平平地往外砍,一边砍一边重复“这是我爸爸的钱,哪个都不准抢!”这话仿佛是警告那样要来抢钱的鬼魂。
堂屋内,张二公公对张磊道:“把你爸爸的嘴给他捏拢。”
人死之后,要让死者闭气,要是让他留下一口阳气,保不定什么时候会发生尸变,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张磊照做。
此时站在大门处,有影错开,这才看清楚张麻子的样子,整个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是被人殴打一样,死得很惨。我心中有所不解,这张麻子昨天都还好好的,平日里也没有病根,可为什么就突然死了?为何死得这般突然这般不正常?难不成真是被鬼打死的?
“拐了,烟子好急!”
我正疑惑着,一名正在烧斗纸的婶婶轻语,因为我离得近,所以听到,这一刻,因为烧斗纸而产生的浓烟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风卷一样飘出堂屋。
据说烧斗纸时烟往哪个方向飘去,下一个死的人就在那个方向,而这烟很急,说明下一个人会死得很快,我站在堂屋外,隐隐能看到这烟飘出去没多远,我心中猛然跳了一下,难不成下一个将死之人还是我们村的?
这个问题我那本手写本里没有记录,但这是老一辈的经验,估计错不了。
而这个时候,渗人的乌鸦叫声又响起,乌鸦很多,一些在张麻子家周围不停地乱叫,一些随烟而去,竟然是在赵二奎家那边俳佪,还有小部分在我家那边徘徊。
见到这个情况,我心里噔噔噔地跳个不停,难不成赵二奎家和我家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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