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位于西市的一座民家独院,斑驳的墙壁和老旧的木门都会不由得让人想到,这位屋主的生活恐怕是不会太富裕的。
钟锦绣对着门板轻扣了两下,心中仍旧暗自纳闷,这个地方虽然老旧可也不像被人废弃的样子,徐钩他们哪儿来的钱可以租下这么个地方?
院内很快传来声音,紧跟着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从门内探出头来,怯生生地问道:“小弟弟你找谁呀?”
钟锦绣一愣,暗想我该不会是找错地方了吧,这人谁呀?
“请问徐钩是住在这里吗?”
小姑娘闻言一喜,立刻拉开木门,“是住这儿,是住这儿。你是钟锦绣吧!我们一直在等你呢!”那小姑娘一反刚才小心谨慎的样子,热情地拉着钟锦绣进了院内,一边对着他说话,一边嘲院内大喊:“锦绣姐姐,燕大哥,徐钩,你们快出来呀,钟锦绣来了!”
小姑娘话音一落,只听屋内传来一声欢呼,跟着便有一个小小的人影从屋内窜了出来,一下子扑到了钟锦绣的身上。
还未及细想,钟锦绣便本能地伸手接住了那飞扑过来的人影,踉跄地两步才稳住身形,而怀中那小肉团已经一跌声地喊了出来,“锦绣哥哥锦绣哥哥,小西好想你哦!你好坏,都不说一声就跑到这里来了,害小西找得好辛苦!”
钟锦绣摸了摸了小肉团的头,微笑道:“好了好了,都是锦绣哥哥不好,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小西自他怀中抬起头来,认真地说道:“那锦绣哥哥以后不可以再离开小西了,也不准不要小西!”
“锦绣哥哥没有不要小西。”钟锦绣苦笑,“当时哥哥受了伤,离开也是不得已的。更何况黑骑军会安排好你们……我本以为你们会有一个安定的环境开始新的生活,谁知道你们居然……”
“黑骑军的确给我们做了最好的安排!他们帮我们重建村子,也留下了足够的粮食和金钱。”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钟锦绣循声望去,只见燕还飞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绝不是他的错觉,燕还飞的眼神中分明带着三分谴责。钟锦绣苦笑得更厉害,“那你们怎么……”
“因为安定的生活已经不再属于我们!”燕还飞看着他,“因为我们已经杀了人,我们的手上粘了血,我们已经被你拉下了地狱做了修罗,你忘了吗?”
钟锦绣默然,良久才开口道:“为什么来找我?”
“你说过的吧,在牢里的时候……”小楼侧身靠在门板上,望着屋内的灯火,语气中带着几分难言的叹息,“要做我们的神,要成为我们的信仰,要带领我们亲手抓住希望。”小楼的目光离开灯火,落在了钟锦绣的身上,“我们只是顺从心中的渴望,真正地成为了你的信徒。”
小楼的一句话说完,院中突然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落在钟锦绣身上,眼神中是无比的热切和崇敬。
小西睁着一双纯净地大眼睛看着钟锦绣,他看不懂钟锦绣眼中的苦涩和挣扎,只是觉得现在钟锦绣哥哥看起来好伤心好伤心,让他担心得不得了,“钟锦绣哥哥,你怎么了?”
钟锦绣目光低垂,手掌在小西的头上摸了摸,却没有说话。
锦绣绕过燕还飞,来到钟锦绣身边,轻声问道:“钟锦绣,你……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钟锦绣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也知道你们想要什么。给我时间考虑一下,明天我会来找你们。”说完转身朝着大门而去。
余下的众人欲言又止,却终究没有人开口挽留,他们都是敏感而早熟的孩子,他们看到了钟锦绣的为难,却不明白是为什么,但至少他们知道,现在的钟锦绣不想让任何打扰。
眼看着钟锦绣已经走到大门口,徐钩突然高声喊道:“我只想拥有力量!我不想再让人有机会把我抓去做奴隶,也不想让这世上再多一些和我们一样的孩子,我想要能够改变我命运的力量,想要能够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从我开口说服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能帮我!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但我相信你,明天,我等你!”
钟锦绣静静地听完,在门口顿了一顿,然后转身,离开。
他在犹豫什么?老实说,他自己也有点想不明白,曾经的他一心秉承义父的教诲,为世间除鬼义无反顾,从来没有想过去过平淡普通的生活。
只觉得腥风血雨便是他唯一的生存方式,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好人,做清道夫不是因为他多么正直多么善良,而是因为他别无选择,从懂事起他的面前就只有那一条路,他只能走下去!
可现在不同了,他做为钟锦绣的人生已经结束了,现在的他才刚刚七岁,有一对疼爱他的父母,有一个温暖安心的家,他将来可以做一个逍遥王爷,可以像父亲那样做一个大元帅大将军,也可以嫁个好男人做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他的选择不再只有一个。
但他同时也知道徐钩他们的心思,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他的感触并不如何深刻,他并不了解这个世界有多残酷多无奈。
可徐钩他们了解,不止了解而是深刻的体认,世事苍凉已经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他并不认为自己可以给予他们改变世界的力量,可是看着他们热切期盼的眼神,他却没有办法拒绝!
唉!真伤脑筋啊!
钟锦绣满心苦恼,考虑的全是该如何安排徐钩等人,全然没留意四周,以至于他试了两次都没能再成功地向前移动的时候才觉得不对。
微皱着眉头,他低头看向那阻碍他前进的‘罪魁祸首’,只一眼,他当即倒抽一口凉气,双眸不由得瞪到了铜铃那么大。
只见地上的人面部朝下,浑身是血,依稀可以看出是个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也不知是死是活,那女人怀中尚抱着一个婴儿,那婴儿被锦被包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