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上的时候从来没跪过,但今天御书房内尽是朝廷大员,若是再失礼恐怕就要遭人垢病了,所以甫一进门,钟锦绣便朝着斜倚在软榻上的皇上拜了一下去。
“殇儿无须多礼。”轩辕皇帝朝着钟锦绣招手,“过来,让朕看看。”
待到钟锦绣近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轩辕皇帝这才松了口气,“气色倒是不错。你没事朕便放心了。”
“让皇帝哥哥担心了,都是殇儿的不是。”钟锦绣乖巧地回道。
“傻孩子,你有什么错。”轩辕皇帝握着钟锦绣的手,叹道:“都是朕无能,才让那些贼子在京畿重地如此猖狂。皇叔他一生为国,鞠躬尽瘁,可在他身后,朕却险些连他的妻儿都保不住。他日九泉之下,朕又有何颜面去见父皇与皇叔!”
“皇上言重了。”钟锦绣突然换了个称呼,不再是撒娇卖乖的‘皇帝哥哥’,而是有如一般臣子般恭敬的称呼他为‘皇上’。
轩辕皇帝怔了怔,“殇儿……”
“皇上。”钟锦绣突然退了一步,然后双膝跪地,朝着轩辕皇帝重重叩了一首,沉声说道:“臣弟有一事相求,望皇上能够答应。”
轩辕皇帝见状,突然收回了刚刚伸出欲拦的手,脸上神色一时淡了下来。“殇儿欲求何事,不妨说来听听。”
眼见一向不肯正经施礼的钟锦绣,如此正色地叩拜,正经的呼他皇上,轩辕皇帝便直觉她所求之事不小,如何敢一口答应?若是其他便也罢了,怕就怕这孩子突然遭此大变,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危害自身的事,若是那样,不管她要求什么,他都万万不会答应的。
只听钟锦绣扬声说道:“靖王府世子钟锦绣,愿前往边关,迎战北狄大军,为我朝扬威,为吾父报仇!请皇上——恩准!”
“胡闹!”轩辕皇帝猛地一拍床板,挺身坐了起来,对着钟锦绣劈头盖脸地就一阵骂:“战场是个什么地方,那是你能随便胡闹的吗?你见过哪家九岁的孩子能上战场的?你会射箭吗?你会骑马吗?你会打仗吗?你杀过人吗?除了吃喝嫖赌胡作非为你还会什么?你什么都不会,跑到战场上送死吗?你是不是觉得你父亲死得不够惨,你也想去试试?还是觉得你母亲死得太不值,所以半点也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轩辕皇帝原本身体便弱,平时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此时被钟锦绣气得急了,一口气骂过去,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昏,猛地咳嗽了几声后,呼吸便有些急促了起来。吓得高公公急忙端上参茶,一手在皇上背后不停地顺着气。
“皇上息怒。”轩辕皇帝话音刚落,屋中已经麻溜地跪了一地。一连串的喝骂惊得屋中众人都有些发蒙,皇上登基这么多年,何曾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虽说世子的要求的确荒唐了些,但不答应不就完了嘛,何必骂得这么不留情面?
“皇上息怒。”钟锦绣面色不变,异常平静地说道:“正因为父亲死得惨,我做儿子的才要向北狄人讨个说法。也正因为母亲为我而死,所以钟锦绣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刚缓过一口气的轩辕皇帝一听这话,当下气就不一处来,冷哼一声道:“开口向朕请战就是你说的绝不拿性命玩笑?讨说法?朕也想跟他们讨个说法。可这说法是那么容易讨的来的吗?一个不慎,便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深深地叹了口气,轩辕皇帝伸手将钟锦绣扶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殇儿,打仗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事情!朕知道,皇叔的事情让你很伤心,但你想一想,若是我东夷今日轻启战端,他日便会有无数个同你一样的孩子失去父亲,无数个妻子如你母亲般失去自己的丈夫!推己及人,殇儿你忍心吗?”
钟锦绣默然,半晌,才抬头望向皇帝,眼中闪着浓浓的悲伤,却更有难以撼动的坚决!
“皇上,正是因为臣弟不忍心,所以今日才来向皇上请战!”钟锦绣幽幽开口说道:“臣弟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孩子失去父亲有多么伤心,一个妻子失去丈夫会是何等绝望!”父亲残缺的尸体,母亲空洞的面容,轮番交错地闪过眼前,钟锦绣猛地闭上眼睛。
“国之殇……父亲为我取名钟锦绣,必是希望东夷的将来永无战之国殇!希望东夷的百姓永不受战争所苦!可一味的退让就能换来和平吗?”钟锦绣冷啍一声,说道:“北狄就是一条饿狗!这么多年,我们东夷从不曾主动挑起战事,倒是他们北狄,觊觎我东夷繁华江山,屡次进犯!之前还有父亲威名以慑,如今……如今我父亲被他们阴谋害死,恐怕接下来,就是他们步步进逼大军压境!”
钟锦绣绝口不提北狄三十万大军进逼边关一事,他今日一进门,抢在众人开口之前便主动请战,占的是大义名份,他是承父遗志,为了保东夷安宁!可若是她说出早知北狄大军一事,那么她再开口,便是不顾朝廷,不顾百姓,只问私怨!皇上和朝臣完全可以以此为由拒绝她的请求!
所以她不说,她只细细分析当今局势,言明退让换不来安定,只会让北狄得寸进尺!所以求和根本行不通,唯有迎战!委屈求全换不来和平,想要东夷江山永固,百姓安居,只有以杀止杀,以战止战!
“皇上!”突然原本伏跪一地的人中突然挺起一人,对着皇上拱手说道:“世子所言及是!北狄狼子野心,一直对我朝大好江山虎视耽耽,如今靖王捐躯,北狄敬畏之心已去,若是我朝不能在此时给北狄狠狠一击,让他们再生忌惮之心,恐怕从今以后,我东夷便永无宁日!为了我东夷江山永固,请皇上迎战!”说完,便对着皇上咚咚咚的不住叩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