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两匹快马在雪后的官道上疾驰,夜色微明,马蹄声声,掀起一片灰蒙蒙的尘土。
寒霜急得直跺脚,寒风刺骨,滴水成冰的天气,这般赶路,姑娘的身子怎生是好?她心知姑娘救祁王殿下心切,可姑娘的身子向来单薄,寒霜的心里一直悬着。
“都听清楚了,官府派人发放的药草,各家有感染瘟疫的人速来领取,回去煎水服下,第二日必然好转。”衙役们敲锣打鼓,在城中的大街小巷穿梭着,又将一包包的药草分发给前来领药的百姓手中。
疫病来势汹汹,这几日,城里感染疫病的百姓几乎已经过半了,闻得官府有药方可以治疗,每个人的脸上都恍若看见了生的希望。
“大人,这药,真的可以治疗瘟疫么?”一个乞丐大着胆子问道。
衙役们一脸鄙夷的看着这穿着破衣破鞋的乞丐,不耐烦的将药草扔给他,“这可是我们许大小姐亲自开出的药方,我们几个都是感染了瘟疫,服下了这药,第二日就好了,你爱要不要!”
那乞丐听到竟然是许琴开出来的药方,有几分犹豫。
毕竟,这许州城里谁能不知,这许州协领府的小姐骄矜蛮横,向来不把百姓的死活放在眼里,上次有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孩冲撞了许家小姐,当即就被她下令拖到城外的冰河里活活冻死了。
天高皇帝远,谁也拿她没办法,可是老百姓私下里谁能不恨,谁又不背地里指着许州协领一家在骂!
闻得是她亲自开出来的药方,这乞丐本能的拒绝,可是又听到这几个衙役也是服了这药好的,心里却犹豫了。
毕竟疫病来势汹汹,即便城中的大夫也束手无策,这乞丐怎么能放着眼前活命的机会而不顾呢?
“不要就滚开!”衙役看见这乞丐拦着路,越发不耐烦。
“要,要!”乞丐连忙宝贝似的将这药揣在怀里,他的小狗儿还等着这药来救命了,乞丐的命不值钱,但谁也不会放弃活下去的机会。
“爹,爹!”一姑娘欣喜若狂,本是对衙役发放的这药并不怎么相信,可是一碗药汤喂下,只剩了一口气的爹爹居然活了过来,“我爹活了,我爹活了!”
周围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疫病向来被他们视为绝症,可是谁都不曾想到这一碗药汤服下去,竟然恢复得如此快。
当下,所有人都像是疯了一样过来,围着衙役,不肯放他们离开。
“一个个慢慢来,许小姐说了,只要感染了瘟疫的人,每个人都有!”衙役们被人围得满头大汗,却也是一个一个发着药草。
本以为这场疫病来势汹汹,整个许州城多半会成为死城,如今,亏得许小姐救了这城中的百姓,一时之间,谁能不念叨这许小姐的好,素日里这许小姐飞扬跋扈的往事,也没有人再去追究提起。
黎清漪策马回到城中,正瞧着城中十分热闹,百姓们都急切的赶去许州协领府,似有什么大事发生。
娥眉微皱,黎清漪有些奇怪!
她才带着药草回来,难道这城中的疫病竟然解除了不成?
“姑娘?”寒霜扶着黎清漪下马,依旧有些不明。
“老伯!”黎清漪换了一个人,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么了,这许州城中不是疫病流行,这才一日的功夫,怎么全都好了!”
那老伯一脸的欣喜,前几日他的儿子感染了疫病,老伯正愁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又听见官府发药,只抱着尝试的态度领了一包药草回来,没想到竟然真的救活了。
“姑娘,您可不知道,这许小姐命衙役发放药草,不消半日,这城中的疫病竟然解了大半!”老伯抱着药草向黎清漪示意,道,“您瞧瞧,我刚才还特意去官府多领了一包,隔壁老王感染疫病已经卧床不起了,正等着这药救命了!”
黎清漪娥眉微皱,有些不解。
许小姐?是许琴么?
她打开老伯手中的药包,细细翻看,果然,这药的配方和自己手中的药方一样,就连药引也是用了苟琼草。
想到这儿,菲薄的唇角蓦地勾起几分讥讽的微笑,她倒是不曾想到那位许小姐竟然敢贪天之功为己有,摸了摸身上的荷包,果然,那张药方单子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必然是被许琴趁机捡着了,抢先一步,解除了瘟疫。
“姑娘,您还有事么?您若要去领药,可得赶紧了,官府发放的药草估计再过一时半会儿就没有了!”老伯连忙叮嘱了几句,抱着药草匆匆离开。
寒霜却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自家姑娘辛苦了一日,匆匆去幽幽谷采药,谁知道竟然被许小姐抢先了一步。
她瞧着黎清漪冻得有些微微发红的双手,更是不忍,只挽着黎清漪的手,轻声抱怨,“这明明是姑娘的功劳,为何在这旁人的眼中,竟然成了那个许小姐的呢?”
“寒霜!”黎清漪并不着急,只是笑笑。
她性子一向温和淡雅,旁人眼中如何看,她并不放在眼里,本来去幽幽谷采集药草只是为了救下顾晋和这城中千千万万的百姓,既然这百姓已经被救活了,想来顾晋的疫病也好了不少。
“姑娘不生气,可奴婢却看不下去,奴婢这就去找王爷禀明实情!”寒霜急着正要转身,却被黎清漪唤住了。
“寒霜!”黎清漪微微皱眉,示意不可,“这件事就罢了,你且随我去看看王爷的病好些了没,至于这药是谁采来的,并不重要!”
眼下,北胡大军围城,切不可自乱了阵脚,许州协领负责和朝廷一起调配粮草,正是得罪不得,若说出了实情,只怕会让眼前的局势更加复杂,也让许州协领对顾晋生出嫌隙之心。
唯有暂且忍下,方才是上策。
……
幽幽谷内,温暖如春,一汪温泉自地下涌出,倒是扫去了寒冬腊月的冰冷。
拓跋恒身中的瘟疫已经解开了,可是另外中的毒药,却整整让他三日动弹不得!
该死的女人!
拓跋恒微微俯身,拾起黎清漪不经意掉下的那一方丝绣罗帕,嘴角噙着薄薄的笑意。
果然够狠,这毒药让他三日难以动弹,若非这幽幽谷有一汪温泉护着,只怕拓跋恒眼下已经被冻死在野外了。
闻着那罗帕上沾染的香味,淡雅的青草的味道,没有寻常妇人的脂粉味,反而多了几分的脱俗自然,那一颦一笑,一喜一怒,却像是一幕幕不断回放在他的脑海,拓跋恒微微笑了,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如此有意思的女人了。
“殿下!”
三两个黑衣侍卫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即便俯伏在泥水沾湿的土地之上,也不敢稍微移动,神情恭肃卑微,恍若在拓跋恒面前,宛若尘土般的卑微。
“属下该死,未能护主,让殿下受到大殿下的暗算,请殿下恕罪!”
他们都是看见拓跋恒释放的响箭而来,更是受过严苛训练的暗卫,此刻,见拓跋恒在此,恭敬的跪倒在地,唯恐上位者一时动怒而丢了小命。
拓跋恒只负手而立,折了一只松树枝,若无其事的在手中把玩,蓦地,眼里忽起杀意。
暗器凝着内力,泛着幽蓝,射向三名黑衣侍卫。
只是一瞬间,这三名侍卫的胳膊齐齐的掉在了地上,脸上却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那三人根本不敢动弹,依旧跪在地上,恍若站在他们身前的,是能决定他们生死和命运的神者,“谢殿下不杀之恩!”
拓跋恒微眯着双眼,缓缓转身,眼角根本无视那鲜血淋漓的伤口,恍若早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
他虽是大昭国的和亲公主所生,但那公主,不过是昔年大昭国的太祖皇帝用宫女假冒嫡亲的公主远嫁而来。
自小,他便被父汗轻视,被北胡的贵族视为另类。
前些时候,父汗闻听是大昭国的祁王殿下率军前来,不敢轻视,命人将病死的牛羊投放在了月琴河中,传播瘟疫,彼时,他正微服在这许州城外察看军情,刺探许州的一举一动,可父汗却并未将投放病死牛羊的事情告知,已致他误饮下了月琴河的水,几乎差点病死。
大概,在父汗的眼里,自己这个儿子,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父汗心心念念希望大哥拓跋烈继承汗位,对于他这个另类,自然是欲除之而后快!
想到这儿,那根松树枝紧握在手里,内力暗运,化作粉末。
拓跋恒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怒,众人都只道他这位北胡的二殿下形似大昭国人,长相柔弱,不似北胡人一般骁勇,可相处久了才知道,这位二殿下的心思,藏的比海深。
“去查查,祁王这一次带了些什么人来!”拓跋恒把玩着手中的那一方罗帕,闻着那青草的味道,似乎已经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清新的馥郁。
那三人不敢怠慢,连忙点头,捂着伤口,“是,属下立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