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翎怔怔的看着裴势南,她知道,他的要求并不过分,若是换做以往,为了弟弟,她也会咬着牙答应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只想早早拿到百蛇液,和等在府外的人一同回去。
现下,她对他甚是惦念。
“我……”沉凝着,思考脱身之法。
裴势南见她不做言语,便欺身上前将她抵至墙角,让她避无可避。
“这是作甚?”傅雪翎被吓了一跳,想将他推开,但是碰到的是一堵结实的肉墙,无可奈何。
“我在逼你。”裴势南星眸闪烁,眼中散发出热烈的光,灼的傅雪翎都不敢对上他的眼眸。
他在逼她做决定,摸到了藏在袖中的兵符,想到那人的嘱托,他说过他会在的,心下底气更足,抬起眼眸,对上他直视而来的目光。
“若你硬逼,那就是与我嵘侯府作对,世子还当三思。”傅雪翎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慌乱,语气不卑不亢,就连裴世南都有些欣赏她的气魄。
她现在人在德王府,身边甚至无一人伺候,她哪来的底气与他叫嚣?
“你嵘侯府虽是名门大族,但我德王府也不比你们差丝毫,况且,你我二人有婚约在身,你又希望得我百蛇液救你家弟,怎么算,我都不不会输的。”他胜券在握,又有何惧?
“若是加上琉王呢?”她紧盯着他的眸子,看到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迟疑,抓住机会,咄咄逼人起来,“琉王和嵘侯府,再加上我霄阳公主这个头衔的筹码,你猜,又有几分胜算呢?”
他并未作答,答案显而易见,她胜算很大。
琉王果真是对她上了心。
二人僵持不下间,却听得属下来报,说是琉王殿下前来求见。
那属下见二人动作亲密暧昧,不由得移开目光,等着主子回应。
二人立刻分离开来,各自整了整衣袖。
“带我前去。”裴势南拂袖而去,临走前还特意使了个眼色给前来报信的属下。
那属下心领神会,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片刻都不离傅雪翎半步。傅雪翎也只好低叹,好个唯命是从的手下,好个“如影随形”的招待礼节。
来到大厅,裴世南看见了琉王正坐在正位喝着茶,神色安逸淡然。
“见过琉王。”言辞虽是恭顺,语气却颇有不屑。
“免礼,我府上走失一人,便寻到了你这德王府。”琉王不紧不慢的说着,也不见寻人的迫切神情,倒是难得的气定神闲。
“敢问走失何人?”裴世南本着礼数,出声询问。
“我家王妃。”狭长的凤眸中泛起一丝温柔的涟漪,原本冰冷的眸光也有所消融。
“可王爷还未娶妻?何来王妃之说?”听琉王这么说,他大抵也是懂了,这琉王是来寻傅雪翎的。
“只是还未成亲罢了,虽还未完成那些世俗礼节,但她收了我的兵符,你说这是何意?”琉王粗浅的提了一下兵符之事,裴势南也是带兵打仗之人,他自然会懂那兵符意味着什么。
“兵符这等重要之物,怎可轻易转赠他人?琉王莫不是随意了些?还是早些问她要回来吧。”裴势南轻而易举的将琉王的话挡了回去。
“我给她不是因为她要,而是因为她值得,兵符重要,但终究是身外物。”琉王顿了顿,看裴势南不准备接茬说话,只好自顾自说下去,“可她,是我心上之人。两者孰轻孰重,裴世子还不知晓吗?”
隐藏在袖袍底下的手紧紧握住,手指咯咯作响。
好一番动人至深的告白,可是琉王又可知,他对傅雪翎的心思不比他差分毫。
“她若不来,我便不走,世子好生斟酌。”他今日就是硬赖在这儿了。
倒是好个无赖王爷。
“罢了,我陪你去寻她,只是她的决定却由不得你我了。”眼前这人是琉王,他也只能服软。
来到水榭的时候,傅雪翎正恨恨地盯着身后的那块狗皮膏药,愤懑之情溢于言表。那手下见自家主子来了,也就不再过多纠缠,立刻退下。
傅雪翎看着踱步而来的平靖,心下一热,他终究是来了,他的话还是能做数的。
“琉王殿下前来寻你,你若愿意,现在就可离去。”裴势南将决定权交付于她,这一切还看她的心意。
“那百蛇液?”傅雪翎很想追随平靖的步伐,一想到弟弟痛苦的模样,还是恢复了理智。
“那是我传家宝。”在这件事上,他当真小气的紧。
“呵,如此这般,琉王你今日且回吧,还有这兵符,我看也是用不上了。”她惨然一笑,颓然坐在水榭长椅上,纤弱的身形微微摇晃着,就好似是风中芦苇般可轻易摧折,颤抖着伸出手,拿出那块早已被她捂热的兵符,递给平靖。
他却不接。僵在空中的手也不知是该收还是该继续往前递去。
“裴世子,我等着你的三书六聘,等着你的明媒正娶,等着你的药救我弟弟。”她低下头,拭去了不知从眼角滴落的滚烫泪珠,心底却是凉薄一片。
手上的兵符被人拿去,泪眼迷离中抬头望向那人,还是那好看的紫色身影,但从此只能遥遥相望,终究是触不到了。
“告辞。”平靖冷着脸转身离去。
傅雪翎眼神追随着他的步伐,直至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看着皱眉不语的裴世南,声音喑哑道,“你救我弟弟,我感激你,所以我嫁于你,从此互不相欠。”
他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决然冷静。
娶了她,这往后的悠长时光里,难道就只能对着一个内心冰冷的人了吗?这不是他要的,他要的是两情相悦,举案齐眉。而不仅仅是娶她。
“罢了,罢了,你走吧。呵!”他轻笑起来,得不到他想要的,硬逼又如何?
“那药?”不拿到药,她的心就不会死。
“过几日,我差人送到府上。”他颓然。
“多谢。”她欣喜异常,全然没了刚才的悲戚之色,匆匆道谢之后,便转身离去,也不愿多做停留。
“阿翎,你可知道,这药再珍贵,终究是身外物,而你,却是我心上人。”裴势南想起刚刚琉王的话,现下也多少体会到了他的心境。
傅雪翎顿住脚步,若不是她心有所属,裴势南也是值得托付之人。两世为人,她都是欠了他。实是可惜。
“还有,拿些樱桃回去吧!我知你爱吃的。”裴势南在身后补了一句。
她真的已经好久不吃樱桃了,但是此时她不忍拂了他的意,终是转身,回到那石桌前,他递过一方锦帕,柔声说道,“包些回去吧。”
“以后,若是有难,我嵘侯府必当竭力相帮。”傅雪翎低着头,低声说着。
匆匆包好樱桃,将它捧在手上,顺便抽出一只手将挂在腰间的琥珀琉璃佩摘下放在桌上,“这个,也还你。”
终究是留不住她。
看着石桌上的琥珀琉璃佩,他兀自出神,思绪回到从前。初遇时,他也才十岁,他从小就是家里人的至宝,所以一直都比较顽劣,那日娘亲拉着他说是为他许了门亲事,要去拜访他那未过门的小新娘,还说要拿他最喜爱的一柄短刃去换,他不依,那是父亲送他的生辰礼物,他喜爱的紧。
所以还未见过那未过门的小新娘,他就开始讨厌起她来,还未见面就要夺去他最爱的东西。一向宠溺他的娘亲那次也甚是决绝,任他软磨硬泡,任他嚎啕大哭,也不改初衷。
为了留住那柄短刃,他故意没带,娘亲知道了之后便训了他一路,他也便哭了一路。
为了能有结亲礼,娘亲硬逼着他挑选礼物,他随意买了摊贩上十文一个的琥珀琉璃佩,心下甚是不甘。
可见到她的那一刻,他才知晓别说那琉璃佩,就连那柄短刃都配不上她,还记得在嵘侯府花园后院,他躲在娘亲身后,看着在花园玩耍嬉闹的她,那般活泼可爱,看着也也不像是会抢他东西的坏人。
“喏!”不知何时,她走到他跟前,递过一方锦帕,“擦擦眼泪,有人欺负你吗?告诉我,嵘侯府我罩的。”
童言无忌,但那锦帕他却珍留至今。看着她手中包裹樱桃的锦帕,他笑,是该还她了。
还记得,那时候交换信物时候她手足无措的模样,估计她也没有准备,于是就拿起她递来的锦帕,替她解围,“她给过我了。”
自己将那琥珀琉璃佩送了她,心下却有些羞愧,她值得更好的。
还记得交换完信物后,她雀跃着吃樱桃的模样,那樱桃他吃过,说实话,不怎么合他心意,但看着她吃樱桃时的满足模样,似是世间最好吃的食物。
从此德王府樱桃从不断供,为的是等她来。哪怕烂了一筐又一筐,甚是浪费。
出了德王府大门,看着昏暗的天空,还有远处那个紫色身影,傅雪翎飞奔而去,她知道,他会在。
“苦肉计?”他笑,这才是那苦肉计的真谛。
笑而不语,跃上马车。
如今就只剩下另一味药草了——万壑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