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欲戴王冠
太后樊昭负手站在长春宫梦宁阁的露台上,身后不远处翟清正盘膝坐在琴案前抚琴。
琴音悦耳,旋律悠扬,在这琴声之中,樊太后得到了久违的身心俱静。
随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这份宁静被无情打破。
樊太后听的出来,这是梁来喜的脚步声。
于是,她没有回身,依旧望着天空中那轮孤高的明月。
“她回来了?”
“回太后,长公主确已回宫。”
“卫渊死了?”
“回太后,人已正法。”
樊太后闻言,原本极平的唇角微微上扬,“哀家原以为那孩子在最后关头会心软,好在那孩子没叫哀家失望。”
因为卫泱决绝的杀死了慎王,樊太后觉得心中好生欢畅。
她真想命梁来喜端来美酒,与翟清举杯痛饮三杯以庆贺。
但酒会乱人心智,在这个当口上,她最不能乱的就是心智。
所以,她没有命梁来喜去端酒。
已经很久没见太后如此高兴了,梁来喜是真不想坏了太后的兴致,但有些事他不得不报。
“回太后,还有一事。”
听梁来喜的口气,就知他要回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樊太后敛了笑,神情骤凝,她微微偏头,用余光瞥向梁来喜,“你说。”
不远处,翟清停止拨按琴弦,因为他想听听梁来喜要向太后回禀什么。
因为他知道梁来喜要向太后回禀的事,一定是有关卫泱的。
“回太后,役奴司的司长李观海死了,除了李观海以外,今夜役奴司还死了六个人。这七个人,都是灵枢长公主亲自带人去杀死的。”
就在昨日,在外书房中,卫泱向她讨了三个恩准,或者说向她提出了三个追加条件。
其中最后一个条件就是,卫泱说她要去杀几个人。
樊太后没想到卫泱这么快就会去杀人,也没想到卫泱会去役奴司杀人,还把役奴司的司长给杀了。
卫泱明明答应她,不会闹出太大动静。
但如今看来,这个动静并不算小。
“知道长公主迫不及待,一定要杀死那七个人的理由吗?”樊太后问。
梁来喜连忙答道:“奴才打探得知,长公主今夜杀的那七个人,都曾在贺兰氏于役奴司为女奴时玷污过贺兰氏。”
樊太后闻言,笑了。
梁来喜不明白樊太后为何要发笑,就连翟清都对樊太后的笑很是不解。
樊太后笑着,笑的那样明艳,那样欢喜。
樊太后举目望天,她对着天空朗声说道:“楚怀遥你看见了吗?你的儿子已经死了,你若有知,一定痛彻心扉。你不必心存侥幸,沾沾自喜,想着你儿子还在世上给你留下了一个孙儿。你要知道,你的儿媳是个卑贱的女奴,是被许多男人糟蹋过的女奴。你认为她腹中怀的,就一定是你儿子的种?”
话说到这里,樊太后开始放声大笑。
笑的那样开怀,却让人觉得无比阴森。
梁来喜听了樊太后的话低下了头,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翟清没有低下头,他望着樊太后,确切的说应该是死死盯视着樊太后。
他早就察觉到樊太后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樊太后了。
但他还是没想到,如今的樊太后内心竟然阴暗至此。
翟清望着樊太后,并未因为自己曾经欣赏,甚至爱过这个女人而觉得难过。
他的心反而因此变得越发清明,越发平静。
虽然他早就已经决定要为卫泱背叛樊太后,但叫他去背叛一个倾心爱他的女人,他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但自今日起,从此刻起,他认为他可以很心安理得的背叛樊太后了。
……
按照大夏数千年以来的传统,皇帝驾崩以后,便该由太子来承袭帝王之位。
倘若皇帝生前没有册立太子,那一切便要遵循皇帝的遗诏。
如若连遗诏都没有,那便只能由宗室,以及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来推选他们认为堪当大任的皇子来继承大统。
纵观大夏数千年以来的历史,走到推选这一步的情况并不多。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皇帝驾崩的当天,或是第二天,最迟到第五天,新君的人选便会确定。
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并不是玩笑话。
国若无君,就好比群龙无首。
群龙相疑,相斗,相伤,必将引起巨大的混乱。
如今的大夏,已然处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之下。
但大夏并没有混乱,因为大夏有樊太后这个摄政太后坐镇。
可大夏不可能一直不立新君,大夏需要一个新君。
然而自卫渲驾崩以后,一直到卫渲出殡这七七四十九日时间里,无论是宗室还是朝臣们都表现的十分默契且沉默,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提出推选新君的事。
宗室和朝臣们看起来似乎很淡定,一点儿都不着急。
而事实上,他们心里早就已经急疯了。
他们之所以不提新君,不发出任何声音,不是他们不想群龙有守,也不是他们想要破大夏有史以来,最久才决定新君人选的记录,而是因为他们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继任新君的人选。
摆在他们面前的似乎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请樊太后入主昭阳殿,请樊太后登基成为女帝。
叫一个女人坐在九五之尊的宝座上,这怎么可以!
就算这个女人再文韬武略,再绝顶聪明,再有资格坐上那方宝座,他们也不愿看到这种事情真正发生。
他们默默的筹谋着,挣扎着,拼命的思考着如何阻止樊太后登上那方宝座。
但时间不等人,他们终于不得不面对必须做出决定的这天。
……
这日卫泱起了个大早,在沐浴更衣以后,她在福来的侍候下画了一个十分精致好看的妆,接着又换上了全套的吉服。
除了这一身隆重华贵至极的吉服以外,卫泱还要头戴一顶冠。
这是象征着她无比尊崇的嫡长公主身份的大凤冠,因此,这冠很重。
卫泱也忘了她曾在哪里听过这样一句话,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卫泱觉得这个重,未必完全就指的是哲学或心理学上的重,应该也指的纯物理上的重。
因为她头顶上的这个冠,真的很重。
卫泱想抱怨,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理由去抱怨。
她是卫泱,她是当朝的嫡长公主,这重本就是她该承担的。
既是应该,又何必抱怨,她所要做的就是抬头挺胸,不让头上的冠掉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