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叔叔好。”余修龇牙笑着点头喊道。
钟琉璃走过来朝小二说道,“浴桶在屏风后面,麻烦了。”
小二从未碰到像钟琉璃这般好说话又出手大方的客人,自是点头哈腰笑着迎合,“客官言重了。”
看着那短小精瘦,又笑的一脸谄媚的小二将自己洗完澡的脏水抬出去,又热心的帮忙关了房门,余修这才终于肯定眼前的这个美男子才是真正的“木叔叔”。
“修儿,那个、初次见面,木叔叔也没什么可以给你的,”木桑白不好意思的笑道,说着变戏法似得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小竹笛,“这是竹笛,我自己做的,做的不好,下次我再送你一只白玉的。”
第一次收到礼物,余修惊喜不已,他拿着笛子左瞧又瞧,爱不释手的点头,“谢谢木叔叔,不过不用再送白玉的了,这个我就很喜欢。”
见余修是真心喜欢,木桑白也打心底里高兴,指着笛子上面的孔洞解说道,“这是吹孔,这是孔膜……”
余修听得津津有味,手指按住上面的孔洞,仰头笑问,“木叔叔,是不是这样拿着?”
木桑白点头,认真说道,“嗯,就是这样,但是你手要放轻松一点,不用太紧张,就这样,食指应该放在这里……”说着就亲自示范起来。
钟琉璃撑着下巴坐在凳子上看着木桑白和余修你一言我一语,也不打断他们。
随着木桑白的一次次示范和指导,余修也渐渐学会了一些基本的知识和吹奏方法,竹笛的吹奏实则并不难,但必须要求吹奏者要有很长的气息。
余修毕竟年幼,吹了一会儿就上气不接下气,总是不能吹出一首完整的曲目来。
“唉——”余修懊恼的垂头叹息,“为什么木叔叔你就可以吹出那么好听的曲子来,一到了我手上就跟乌鸦叫一样,难听死了。”
木桑白安慰他,“你才刚学,能吹到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我当初学会吹第一首曲子的时候也学了很久的。”
余修怀疑,睁着大眼睛,真诚极了,“真的吗?”
木桑白用力点头,表示真的不能再真了。
余修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懊恼神色一扫而光。
街上的喧闹声已经渐渐消失了,客栈里点上了大红蜡烛,一楼的大厅里也仅剩一桌客人还在喝酒划拳的闹腾。
钟琉璃的眼皮都开始打架了,打了个哈欠,朝那二人说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修儿明日再练习吧。”
木桑白这才察觉时间已经到了戌时。
“可是我还没学会呢。”余修依依不舍的瞧着木桑白。
木桑白蹲下身子,目光与余修持平,摇头笑道,“修儿身体还未康复,要多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明日木叔叔再过来教你。”
余修见好就收,当即点头,乖巧的应道,“好。”
“那、余姑娘,我先回房了,你们早点休息。”木桑白指了指隔壁,笑的灿烂。
钟琉璃点头,“嗯,早点休息,谢谢你的礼物了。”
“不客气。”木桑白闻言红着脸笑着说道。
待木桑白走了,余修顿时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兀自捏着自己的腮帮子,嘟囔道,“嘶,吹得我腮帮子都僵硬了。”
钟琉璃瞥了眼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某人,抄手冷笑道,“我数三声,你立刻给我躺床上去。”
“一”
“余小四你干嘛?”
“二”
“余小四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跟你说——”
“……三”
余修一下子跳到床上,双腿一蹬,身体往后一仰,摊手妥协道,“好吧,我已经躺床上了。”
“知道错了没?”钟琉璃故意板着脸问道。
余修在被子上打了个滚,无辜的看着自家娘亲,“这怎么能说是我错了呢,我只是在帮你考验我后爹罢了。余小四你不能非但不夸我,还要惩罚我,你这样是不对的。”
考验?
钟琉璃嗤笑,如果是考验他就不会故意装傻卖乖,央着木桑白一次又一次示范给他看了。
虽说余修本身算不上有多聪明,但是简单的音律知识,自己可是早就教过他了,纵然已经时隔一年,但也没退化到连最基本的五律都不知道。
他缠着木桑白到现在,分明就是在故意挑衅木桑白的底线。看看木桑白到底能容忍他到什么程度。
与其说是考验,倒不如说是捉弄。
钟琉璃无奈的摇头,也懒得再与他计较这些,兀自思忖着,修儿虽调皮,但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便由了他去。
“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明日我带你去街上采办些日用的。”钟琉璃说着便将烛台端至旁边的桌子上。
余修抱着被子,打了个哈欠“嗯”了一声,迷迷糊糊的竟是睡着了。
三更过后,经过了一日喧嚣的街道已经变得安静而空旷起来。
唯有街道旁的一处客栈内,隔着窗户依稀可见一束摇曳的烛光闪烁。
拢起三千长发,以黑色巾带系住,换一袭墨黑金边祥云锦衣,腰间系上同金色鞶带,足上踏着黑色鹿皮长靴。
铜镜中的女子熟悉又陌生,明明是一如五年前的穿着打扮,可却总觉得哪里已经不一样了。
回想起来,她已经记不得上次这般打扮是什么时候了。
在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想起自己是颜楼的少主,是钟琉璃,而并非那个在余家村隐姓埋名的余四娘。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
江城的街道上一片漆黑静谧,宽阔的大街上不见一个人影,道路两旁幡旗招展的商铺也都铺门紧闭,屋内漆黑一片。
在这偌大的江城里,唯有一处,依旧灯烛辉煌,人声鼎沸,较之白天更显热闹。
那便是江城最大的风月场所——“山抹微云“。
两层高的阁楼金碧辉煌,披彩挂红,抬头便见楣上挂有一扁,上书“山抹微云”四个镏金大字闪闪发亮。
门前站着两个姿色艳丽,衣着暴露的妖娆女子,二人正笑的花枝乱颤挥着香帕,招呼着客人入内。
“……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楼望断,灯火已黄昏……山抹微云,天粘衰草……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
楼上琵琶声声响起,便听着有歌妓轻声吟唱着这曲《满庭芳》,声音婉转动听,好似吴侬软语犹在耳畔,平添让人多了一份柔情。
牡丹第一眼便瞧见了站在门口的那名女子,她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出现的没有任何征兆。
这夜半三更的,一个女子突然出现在花楼门口,不得不让牡丹想起了前些日子大闹“山抹微云”的知府夫人。
难不成又是一个半夜不睡觉,专门来花楼捉汉子的母老虎不成?
牡丹心想着,便扭着纤细的腰肢,笑脸如花的走了过去。
走进了她才看清面前女子的容貌,不惊愣了一下,暗暗在心里叹息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客人,家有珠玉不知怜惜,居然贪恋路边的石子沙粒,唉,真真是可怜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敢问姑娘从何处来,如今又为何在我们花楼门口,莫不是姑娘来我们‘山抹微云’寻人的?”牡丹掩口嬉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