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已出，再想收回已来不及，况且黑衣人并没有要救姜蕴宁的打算。姜蕴宁纵然心有不甘，看着朝她身上挥过来的长剑，也只能哀叹一声，随着不断下坠的身体闭上了双眼。

祖父、父亲、母亲、大哥……对不起，是清歌无用，不能替你们报仇。两行清泪自姜蕴宁眼角落下，然而下一刻，她腰际一紧，随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想象当中的长剑未至，却听到一个冷冽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杀，一个不留！”

姜蕴宁猛然睁开眼，看到无数黑衣蒙面人从天而降，向后杀去。而项铮，刀削剑刻般的眉眼上带着凛冽的煞气，每一次剑出，便有人头落地。姜蕴宁看着他，唇角浅浅的弯了弯，随即便晕了过去。

“小宁儿，醒醒……”

“小宁儿，太阳出来了……”

“小宁儿，再不醒，你就要变成猪了……”

太吵了，姜蕴宁皱皱眉，手指动了动，而后慢慢睁开眼睛。入眼，便是眉眼欢喜的项铮，“小宁儿，你醒了？”

看到她点头，项铮笑容一敛，马上又指责道：“你可真能睡，一睡便是五天。”

“五天？”姜蕴宁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脑海里快速略过晕迷之前发生的事，下意识问道，“你怎么……”

“我怎么救了你？”项铮给她倒了杯水，半扶着她喝下之后，才随口答道：“我们可是做过交易，交易才刚开始，本公子怎么可能让你就这样不信守承诺的死了？”

交易？

姜蕴宁眉眼微动，他不愿意说实话，她也不逼他。总归，这一次是他救了她。抿了抿嘴，姜蕴宁轻声说道：“谢谢你。你放心，这只是个意外，以后我绝不会再让此类事情发生。”

绝不再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

听出她话里的冷意，项铮并未再多说。一会儿墨离端着清粥和几叠小菜进来，姜蕴宁吃过之后，精神恢复不少。等墨离将碗筷收拾下去，姜蕴宁才出声问道：“沈如烟……”

“还活着，不过受了重伤。”项铮嗓音有些幸灾乐祸，“没有三五个月，绝对好不了。”

姜蕴宁怔了一下，想起晕迷前，他的那声‘一个不留’，眉梢动了动。看出她眼中的质疑，项铮哼了哼，“本公子留她一命，不过是不想她就这么便宜的死了。”

姜蕴宁再次一怔，不是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是因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点点头，姜蕴宁坦然道：“你说得对，让她就这么死了，未免太可惜了。就该让她好好活着，活着看着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一点一点失去，而无力挽回！”

项铮眼眸微亮，看着她还有些苍白的俏丽容貌，目光动了动，“小宁儿该不会是以为，这样就能将本公子吓跑吧？”

姜蕴宁怡然自得的抿了口茶，扫了眼他满是戏谑的神色中并未含有厌弃之色，唇角弯了弯。她并不在意项铮怎么看待她，只不过若是项铮觉得她太过恶毒，那他们之前的交易无疑就得作罢。换句话说，她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自己报仇的决定。一杯茶喝完，姜蕴宁自然而然的撇过这个话题，脑海里略过那日那些黑衣人凌厉的身手，问道：“要杀沈如烟的是什么人？江湖势力？”

项铮敛了脸上的笑，轻轻敲着椅背，目含几分嘲讽，“江湖势力？”

“不是？”姜蕴宁皱眉。

项铮看着她，看着她难得露出的疑惑表情，笑了笑，“当然不是。江湖是很大，人也很多，但却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和谐，朝廷也不允许他们和谐。各国朝廷允许江湖势力的存在，前提必定是在可控的范围内。而一旦出现不可控因素，必然会大力清剿。”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道：“得之可得天下的紫玉麒麟一出，自然有人自恃甚高，想要越众而出。不过，能力再出众，在绝对的强压之下，一切都是妄想。”

姜蕴宁轻轻点头，经他这一点拨立刻就想了个明白。自古以来，坐上那个位置的人，谁不是踩着垒垒枯骨？紫玉麒麟，得之可得天下，这样大的诱惑，又怎会轮得到其他人？只怕消息刚一传出，各地就开始全力打压江湖势力了吧？自顾暂且不暇，又岂会有精力来杀沈如烟。

想通这一层，姜蕴宁再将京中的局势过了一遍，心中瞬间明了，“这次出手要杀沈如烟的是慎王的人。”

慎王齐潇尧，原太子，皇后嫡子，原本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个皇位继承者。却因为她，因为徐国公府的插手，生生失了太子之位，还被贬为慎王。但慎王毕竟是从出生就被封做太子，这么多年下来，所积累的势力错综复杂，自然不容小觑，纵然他被废黜了，也绝不可能轻易的就会放弃。

更何况是，齐潇寒太子之位都还未坐稳，就迫不及待的自断后路的灭了徐国公府。齐潇尧又岂会错过这种大好的机会？

姜蕴宁用的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项铮剑眉微挑，并未一丝意外，“不愧是本公子看中的人，小宁儿果然聪明。”

姜蕴宁自动忽略了他这句话，目光一动，看向项铮，“除了沈如烟之外，其他人都死了？所以，我们现在是在……京城！”

项铮邪魅一笑，间接承认了她的话，“小宁儿可知道这几天，京中都有些什么传言？”

姜蕴宁看着他。

项铮笑得有些幸灾乐祸，“京中都在盛传，蕴宁小姐被劫匪给绑了。”

姜蕴宁勾了勾唇，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也不用猜，就知道是沈如烟传的。不说生死，只说她被劫匪给绑了，就算她最后还活着，回到京城也已经是名声尽毁。一个名声尽毁的闺阁女子，其下场是什么，不言而喻。不得不说，她这一招很毒，简直就是斩断了她所有的退路。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的话。

可惜，姜蕴宁不是。

在千山岭之时，她已经知道沈如烟将她扔出去并不是因为躲不开，而是因为玉佩已经失踪，她不再有用之外，还救了谢澜这个他们目前最大的敌人。所以沈如烟看似慌乱之中挟持她保命，不如说是她借刀杀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名声罢了，在选择走上这条路时，她就早已经不在乎。

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