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山似乎料到了陶五儿的反应。“五年时间,说长很长,说短很短。在下冒昧问一句,陶小姐年方几何?”“五儿刚满十五岁。”李千山笑道:“妙极!妙极!芳龄十五,正是学艺的最佳年龄。太小,则懵懵懂懂,毫无见地;年岁再长些,又难以雕琢。”五儿蹙眉道:“就算我有意学厨,也没有师傅教我呀!”李千山说:“暮云城陆家庄正在招募学徒,现成良机,岂可错过?”五儿惊讶不已。“你,你没有搞错吧?陆家庄?你让我去洪掌柜的陆家庄学艺?”李千山严肃地点点头。五儿大声道:“就是将你赶出来的陆家庄?”李千山再次点头。五儿懵了。“你不是说,洪掌柜接手陆家庄后,那里已彻底失去陆氏厨艺的风格?既是这样,我去哪里学艺,都比去洪掌柜那里要合适吧?”李千山哈哈大笑。“那你可知我为何经常去陆家庄,却对别的酒楼缺乏兴趣?”“我怎么知道你?或许你喜欢受虐,以此为乐?”李千山嘴角一耷,一副“公子我不高兴了”的神态。五儿继续说:“也许你爱上了洪掌柜,宁可被她骂,被她赶出门,也要去那里坐坐。”李千山翻个白眼,突然吐出了舌头,把脑袋探到陶五儿跟前。“呃……这是什么意思?”李千山闷闷不乐地说:“昔年陆一刀先生曾说,我有一条好舌头。”五儿拍拍胸口,笑道:“好啦!知道啦!拜托你不要做出这么吓人的模样,好吗?你的意思是,陆家庄的菜做得不错,暮云城以她家为第一,是么?”“正是。”李先生说,“洪掌柜,江湖人称‘红酥手’,只要她出手,任何食材都能烹制得美味绝伦,让人吃了骨头酥了一般舒服。只是这半年来,她已越来越少亲自上阵,而是致力于酒店的扩张、管理上……五儿,与其四处乱找,不如就地拜倒。你就去红酥手那儿学艺吧!”五儿被他说服了,却忍不住问道:“你确定你没有爱上红酥手?”李千山一脸无辜,“陶五儿,你小小年纪,为何如此八卦?”五儿说:“八卦之心,人皆有之。生活中若是没有了八卦,该多么乏味啊!”“可是天地良心,我和洪掌柜之间,没有任何男女私情。”五儿笑道:“我相信你,李公子!”“那就好,那你就别再那那些话来取笑我啦!”五儿说:“行!只要你肯帮我进入陆家庄!”李千山大喜,“这么说,你愿意去陆家庄学艺了?五儿你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助你成为一代名厨,参加五年后的厨林盛会。”说吧他走到后院,朝着京城方向伏地而拜。“陆一刀先生,陆家厨学有救了!”两行清泪,顺着李千山的面颊缓缓流下。陶五儿看呆了。原来这世间的感情,与年龄、性别、身份无关,也不仅仅限于爱情、亲情、友情。还有一种感情,名叫惺惺相惜。比如,厨师和美食家。
从李府到如意客栈,必须经过陆家庄。五儿从马车上看那招牌,“莊”字头上那一横,果然是断开的。下车进客栈时,五儿与昨日在三碗饭遇见的孟晓秋撞了个满怀。“孟姑娘!”孟晓秋上下打量着她,一脸狐疑。“我是桃溪镇的陶五儿呀!昨晚在你那儿吃过那什么,什么什么浪漫紫!”孟晓秋一愣,又瞅了瞅她。“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呀!哈哈哈哈!昨天你穿了男装,戴了帽子,今天换了装束,竟然是个大美女!”她笑得很是夸张,五儿却不觉得,她高兴地抓住孟晓秋的手。“孟姑娘,你也来住店吗?你住哪一间?我去找你玩儿!”孟晓秋干笑道:“我不住店,我还要赶到三碗饭出摊做生意呢。改天再聊吧!”她挣脱五儿的手,满脸不自在地扭身就走了。五儿有点纳闷,但她今天听说的故事太多,还得花时间好好消化消化,所以也没把孟晓秋的态度放在心上。经过柜台时,小二冲她打了声招呼:“哟,陶姑娘回来了。”五儿哪里知道,如意客栈的标准房,一天房钱的结算价是一百五十文,而不是两百文的对外报价。孟晓秋介绍她来住店,可以从小二那儿得到介绍费。五儿住一晚上,晓秋就能得五十文钱,她住五天,晓秋就得了二百五十文。因此,她想退房,店小二也不肯退还给她房钱;她见到孟晓秋时那般热情,对方却心虚溜走。都是孔方兄在作怪。
昨夜被盗贼打扰,不仅没睡好,还惹了一肚子气。五儿今晚早早躺在了床上,只是思绪纷乱,怎么也睡不着。她干脆坐了起来,从枕边的小包裹里取出那把美味奇思刀。月色中,菜刀反射出的竟是溶溶柔光。五儿轻抚冰凉的刀面,回想那晚在东山寺外,她与思齐并肩而行,忽而他走在了前方……思齐将这把刀留给她,究竟有何深意?细思李公子今日所述,陆思齐的消失,与陆家厨学的衰败与复兴大有关系。而那本《佳肴正品集》的作者陆舫,又是怎样一个人呢?那上面记载的,即便不是陆家菜,也是同根同源吧?五儿闭上眼,从《佳肴正品集》里找了两道菜的做法背了下来,又回忆了一番当初柳婶教她做青椒牛肉时,如何切肉,如何拌肉。她握住美味奇思刀,在半空中比划着,模拟演练了一番切菜刀法。那刀握在手中,便如她的手一般,她的手翻转、腾挪,随心所欲,那把刀始终不离手,也绝不会伤到她。直到她在心里默念一声:停!那把刀才变得沉重了些,她松开手,刀便落在了床上。五儿明白了,这是一把宝刀,一把有魔力的刀,一把只服从于它的主人的刀。它曾属于陆思齐,现在,它的主人,是陶五儿。明天,五儿将带上这把刀,去陆家庄求做学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