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匆匆忙忙的，忘了请教两位的尊姓大名。”
“我叫陶五儿。”
“我叫宝胜。”
宋涛说：“贵庄的货已清点完毕，两位尽可放心。只是现在还有一件事要请教两位，不知陶姑娘和宝胜君，是否可以稍留片刻？”
五儿和宝胜交换了一个眼色，宝胜问道：“什么事？”
五儿说：“宋先生请讲！”
宋涛指了指已被人放到厅中央大长桌上的酒坛和卤肉。
“是这样的，本庄原本有位刀功一流的厨师，专为客人切牛肉。可他因家有急事儿，今天没来。恰好本庄今日来了几位贵宾，对卤牛肉的要求极高，除了这位临时告假的厨师，其他人的刀功，均不得他们认可……方才我过去劝说半天，就是为这件事儿。”
五儿眼睛一亮，“宋先生的意思是，让我们帮忙切切牛肉？”
她已有很久没有动过刀子，原本不觉得怎样，此刻竟心痒难忍，恨不得马上操起菜刀过把瘾。
宋涛点头道：“正是。客人其实并不乐意换厨师切牛肉，但我讲诉实情后，他们也勉强同意了。我本来想请本庄其它厨师来做此事，转身看到两位，方才如梦初醒——现成的高手就在眼前，何不请陆家庄的师傅帮帮忙呢？”
五儿虽然很是高兴，却并没忘形。
“宋先生千万别这样说！我跟宝胜，只是陆家庄的小厨工，跟师傅们相比，还差得很远。”
宝胜借口道：“是啊！我虽然在洪掌柜手下做了五年厨工，连灶台的边都没沾过呢！不过，切切牛肉，我想我还是可以的。”
宋涛的脸色暗了一暗，语气却很轻松。
“我一向听说，洪掌柜对手下要求极高，两位可到这边试试看……”
五儿已看出宋涛的犹豫，嘻嘻笑道：“宋先生担心我们的刀功不够好？”
宋涛愣了愣，索性坦言道：“陶姑娘年轻柔弱，我这几位客人又挑剔得很，所以先到一边试试咱们这里的刀，热热身。”
五儿昂然道：“不用。一柄小刀即可。恰好，我包里有。”
说罢她从随身包裹里取出那把美味奇思刀。
宋涛无话可说，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请五儿和宝胜切牛肉，原是怀着私心：如若他们的刀功不尽如人意，客人怪罪下来，他大可将责任推到陆家庄名下；如果客人认可了五儿和宝胜的刀功，他也可顺水推舟，盛赞陆家庄的厨艺，卖个人情给洪掌柜。
宝胜一脸稚气，陶五儿生得花容雪肤，这两人对他的提议竟一口答应，甚至是跃跃欲试，这让宋涛好奇心大起，屏息凝神，倒要看看这陶五儿是不是真的身怀绝技。
陶五儿已有两个多月未曾试过切菜功夫。此刻，思齐给她的刀在手，脑子里，《佳肴正品集》中记载的快刀法，一行行文字、一副副演示图，都在他眼前重现。
她走到长桌前，拔刀出鞘，伸展双臂，旋了个身，只觉刀在手中，如她的手一般，可以随心所欲。
洪念真的指教也在她耳边响起，她的招式如舞蹈一般曼妙，又如习武之人一般干净利落。
偌大的客厅里，除了她舞动菜刀时的细微声响，竟然听不到别的响声。所有人都呆住了，连呼吸的动静都不敢太大，唯恐打扰了五儿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也担心引来五儿手中的那把刀。
——那把刀，实在是太快了。
众人只见巨大的一坨褐色卤牛肉一点点变小，半空中，牛肉片如雪花般扬起，又飘落。而边上的餐盘中，一片片薄如纸片的牛肉，层层铺叠，已然堆满了十大盘。
“盘子不够了，快换新的。”
五儿全神贯注，眼角余光瞥见长桌上的餐盘已全部占用，只得腾出点功夫，吩咐一声。
说话间，刀舞得就慢了一些。
“快刀法！”
就在这暂慢的瞬间，有人从五儿的一招半式中找到了久违的记忆。
“没错。这正是江湖失传的快刀法！”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陶五儿的手，想窥出更多的招式。
哪知对方只在说话的那一会儿动作稍慢了些，此时竟越来越快，犹如跳起了快舞，身姿飘忽间，更多的牛肉片纷纷落下……
正目眩神迷时，陶五儿却收回双臂，如水中莲一般，独立于大厅中央，飘扬的秀发慢慢垂下，半空中的牛肉片纷纷扬扬落在了各自的盘子里。
那一大块卤牛肉，已化整为零。
那身手不凡的女子，嫣然一笑，露出浅浅的梨涡。
他带头鼓掌，又快步上前。
“精彩！精彩！黄某佩服至极！在下黄勤，有幸目睹这般功夫，实乃三生有幸！”
说罢他又请教五儿芳名，说了许多褒扬之辞。
宋涛向五儿介绍，这位正是对牛肉切工极其严格的黄员外，得到他的盛赞，可见五儿的功底如何了得。
陶五儿虽然有意在众人面前一展身手，却没想到被如此夸赞，难免有些难为情
宝胜也是头一回看到五儿的刀功，瞠目结舌，当下已生膜拜之心，只觉得栖霞山庄的宾主如何夸赞五儿，都是理所应当。
黄员外邀请五儿和宝胜共进午餐，宋涛也极力挽留。
宝胜婉言谢绝。“多谢两位抬爱，只是我俩还有很多活儿要做，还得早点回去才是。”
五儿也不肯多留，黄员外很是失望，却无可奈何，便与宋涛两人亲自将五儿和宝胜送上马车，才依依不舍与他们挥手道别。
不知是累了，还是沉浸在栖霞山庄的美景中，两人一路沉默。直到马车驶出林荫道，上了望云街，宝胜才开口。
“陶姐姐，你的刀功，实在了得。”
五儿笑道：“刀好而已。”
宝胜蹙眉，张张嘴，又闭上，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那个黄员外，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
五儿拍拍宝胜的肩膀，“小娃娃，你在想什么呢？他看上去至少五十岁了！”
宝胜摇头道：“不，我不是说他色迷迷，我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