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山摆摆手，叫来正在不远的翠屏。
“你给我和陶姑娘沏壶茶，再上一碟油炸生米、一盘豆干。”
翠屏见李千山的脸不大好看，笑道：“李子又惹我们掌柜的生气了？待会儿可别乱拍桌子，三拣四提意见，报私仇。麦子和谷子好久没看到李子……”
话没说完，翠屏就憨笑起来。
她的意si是，那两名黑脸大汉，正巴望着洪掌柜一声令下，他们可以将李子架出去，扔到墙角。
李千山木着脸，只当没听见。
陶五儿却想到那天麦子和谷子同四名寻衅闹事者的事。她虽不在场，却从旁人嘴里听到了不少，遂将种种听来的消息说给李千山听，只盼他笑逐颜开心转好。
从四名壮汉要ding三百笼小笼，到林斐率众保镖、随从来店里吃小笼，并邀请她去家里做点心给林老爷、林夫人、太夫人吃，再到洪掌柜如何化私事为事，将这一邀请成陆家庄与双木钱庄的交活动……
除了洪念真对陶五儿说的那些体己话，除了那个关于菲儿的悲伤故事，点点滴滴，五儿娓娓道来，而李千山也终于忘了跟洪念真之间的不快，津津有味地听着，不时句话，谈谈自己的看法。
“不错呀！你干得不错，红酥手这个也不错。”
“我就那样吧！洪掌柜可真是人练达、世事通透，看人，看事，都有她特的见解。”
李千山笑笑，沉默了一会儿。
“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除了想知道你的具体况外，还有什么缘故吗？”
五儿撇撇嘴。
“这还用猜？自然是为了来看看洪掌柜咯！”
李千山并不否认。
“还有。”
“那我就猜不到了。”
李千山摇摇头。
“你没忘记你在暮云城的好朋友吧？”
五儿恍然大悟。
“李子，你又去——”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闭上嘴巴，耸耸肩，朝四周看了看。
李千山点头道：“没错。孟姑娘的百厨，势头很好。她让我告诉你，她很想你，却没法过来找你。若你有空，尽管去找她玩儿。”
一阵歉疚感掠过心头。
五儿说：“有空有空！我一定去找她。拣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找她玩儿！”
“陶！我也想去玩儿！带我一个，行不？”
五儿和李千山一看，宝胜笑嘻嘻地跑到他们桌前。
李千山因听说过宝胜提醒五儿防范大厨的事，又吃过他做的味道浓郁的酸辣汤，对这少年的印象很不错，此时便只是笑笑，并不发声，免得干扰五儿的决定。
“行。不带宝胜去，还能带谁去？”
五儿一口答应下来，三人又聊了几句，这才散去。
时间经不起磨蹭。不过是吃了几口点心，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换了服，在镜子前略加修饰了一下，天就暗了。
三碗饭的晚市，就要开始了。
五儿和宝胜都着雪青袄子，头发乌黑，眼睛明亮，走在一起，俨如一对亲弟。
户外天阴暗，风呼呼地刮着。但五儿和宝胜穿得暖和，又是出门看望朋友，心振奋，只觉得这冷风也是顽皮、可爱的。
“，这天，会不会下雪？”
“看这样子，倒也有点儿像。”
“要是下雪，就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对，雪。”
“雪的时候，我们要吃点什么才好？”
五儿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扭头看看宝胜。
“饺子？”
宝胜笑道：“怎么会？我知道有些人无论什么日子，都要吃饺子。暮云城似乎没这习俗。”
五儿说：“嗯！桃溪镇也没这习俗。”
宝胜说：“雪时，吃点什么东西，以后每年雪时，都会记得这食物的滋味，记得跟你一起吃这道食物的人。”
五儿瞅了宝胜一眼。
“很浪漫的想法，听上去很棒！”
她抬头看了看天。
“待会儿要是下雪，我俩就呆在孟的帐篷里，你想吃什么，我，或者孟，我们都可以给你做。”
宝胜说：“我想喝点酒。”
五儿一愣，大笑起来。
“你这娃娃，怎么想着要喝酒了？不过，既然答应了你，一定说话算话。你放心，待会儿若是下了雪，我就给你酒喝！”
“真的吗？”宝胜跳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并且，是世上少有的美酒！”
宝胜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过要求，且被应允。这类似撒的行为，在他，是奢侈事儿。
“要是下雪了，我就给你和孟唱首歌！”
五儿奇道：“你会唱歌？我可从来没听你开过嗓子！宝张爱唱上几句，这我知道。宝马也唱过歌，我记得，他唱的是白莲还是绿茶赞这类的歌，还挺好听的……”
宝胜骄傲地昂起头。
“我当然会唱歌了！但像宝马唱的这种，我觉得太简单了。”
五儿笑着拍了拍宝胜。
“行！那我们就盼着这场雪吧！到时候我请你喝酒，你给我们唱首有难度的歌曲！”
三碗饭街上，露天摊档越发少了，只有一个炸油墩子的锅子，一个烤红薯的炉子，孤零零地立在露天里。其它摊档，赶在严冬到来之前，纷纷搭起了棚子，支起了帐篷。
五儿眼前划过到暮云城，来三碗饭时的景象。时间如水，改了许多东西，又有许多东西，在时间的水下，寂然不动，仿似没有任何改。
就这样，五儿心头添了一层惆怅，竟悄悄儿叹了口气。
嘈杂人声中，宝胜竟听到了她的叹息。
“，你是不是想念亲人了？”
五儿本不知自己具体为何事而伤感、叹气，此时竟如醍醐灌顶。
“你怎么知道？”
宝胜说：“天气不好的时候，特别像现在这样，天昏暗似要下雪，我就会想着有个家，家里有烧得旺旺的炉火，有慈爱的长辈，有一杯可口的甜茶……”
五儿心疼地挽住宝胜的胳膊。
宝胜换了种轻松的语气。
“可是往往我想得正美的时候，天空飘雪，冰凉的雪在我的脸上，让我清醒过来。张开嘴巴，伸出舌头，雪凉凉的，没有任何味道。所以嘛，我总在想，雪的时候，一定要吃点什么东西才好……”
五儿断他，“看，这就是孟的‘百厨’！除了酒要等着下雪时才给你喝，现在你想吃什么，就让她做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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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