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铮和程袁从丞相府告辞出来的时候,天已深黑,整个街巷都安静异常,只有天上的一轮弯月点映着漆黑的夜幕,给这夜色增添了一点光亮。
时铮和程袁相携走着,刚刚时铮有些话没有问出口,这会寂静的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时铮便没什么顾忌的问了句,“宁小姐现在住在哪里?”
程袁不着痕迹的笑了笑,“我知道,大哥想问的是昭寒姑娘在哪里吧?”
面对弟弟的打趣,时铮毫不避讳,大方承认,“不错,我想知道她现在可在太尉府?”
程袁摇摇头,“出了那件事之后,太尉怕三皇子硬来,便将宁姑娘搬到了一处偏僻的庄子上,由他的兄长宁景凌看着。我知道宁景凌去了一趟江夏将昭寒姑娘请了回来,昭寒姑娘想必就住在那处院子里。”
“具体在哪里?”
程袁看着时铮迫不及待的样子放肆的笑了笑,“大哥你还真对昭寒姑娘上了心了啊!”
“不错,所以以后对她客气点,她以后就是你们的大嫂了。”
“大哥你也真够不知羞的,这话都说的出来。”
“这有什么?喜欢一个人没有错,若是祈佑早点表明自己的心意将宁姑娘娶进家门,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事。”
时铮说的认真,程袁也多了一丝伤感,这几日他每天都去天牢看四哥,瞧着他精神恍惚郁郁寡欢的样子,程袁心里也难受的紧。
程袁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央求沈初多多关照四哥,幸好沈初在廷尉衙门人脉广,可以让四哥在天牢过的多少舒坦一点,但是程袁也知道,不管给四哥提供多好的条件,四哥心里头的伤怕是治不好了。
想到刚刚大哥提起的大嫂,程袁心里猛地一激灵,他怎么忘了一件事了,不止是他,仿佛所有人都忘了。
程袁想着,看向时铮的目光便带了一丝隐忍和担忧。
“你想说什么?”时铮察觉到程袁目光中的深意,直接开口问。
左相府到将军府不过几步路的功夫,程袁透过将军府敞开的大门看了眼里面的灯火通明,是在等着大哥回家的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时铮看着程袁吞吞吐吐的不说,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大哥,”看着时铮有了丝怒气,程袁赶紧收回自己的思绪,“大哥你想要娶昭寒姑娘进门,不是不可以,可是你府中已经有了一个大嫂。我与昭姑娘接触甚少,但却看得出来,昭姑娘是不会愿意与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的,大哥若是还没有跟昭姑娘坦白,昭姑娘怕没有那么容易进门。”
程袁的话如醍醐灌顶让时铮整个人都懵在了将军府的门口,直到程袁担心的道别离开,时铮都没有回过神来。
是啊,他竟然忽视了最重要的这一点。
他曾对昭寒坦白,昭寒是他此生唯一的女人,他没有撒谎,可是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将军夫人的头衔,他已经给了别人,是没有办法再给昭寒了。而昭寒的性子,别说屈居人下,就是让她当将军夫人她也是不愿意的。程袁向来粗枝大叶惯了,可是有句话他说对了,昭寒的性格,是不会愿意与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的。
时铮觉得一阵头疼。
他一边往府内走着,一边揉了揉有些刺痛的胸口,却发现胸口处还有昭衍留给‘他的夫人’的一封信。
时铮觉得这封信像个烫手山芋烫的他心烦气躁。
站在将军府内的交叉口,时铮想了想,终于抬步往玉玦院的方向走去。
“将军!”玉玦院门口的两个守卫见到时铮恭恭敬敬的行礼。
“我不在将军府的时候,你们要好好保护玉玦院,不能有一丁点的差池。”时铮对着二人吩咐。
“是,将军!”
玉玦院里,青璃与沁儿正在用餐,冷不防时铮进来两个人竟然都没有察觉。
沁儿赶紧起身行礼,“给将军行礼,不知将军今日会来,是奴婢失礼了。”
青璃不紧不慢的擦拭了下嘴角,命令沁儿将桌上的素菜撤了,沁儿知道夫人是有话与将军说,领命退出房间,并将房门带上了。
时铮从胸口抽出那封信放到桌子上,“昭衍让我带给你的。”
青璃波澜不惊的双眸闪动了片刻,终于恢复如常,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将那封信拿过,道了谢。
时铮点点头,看着屋内干净简单的陈设,不禁开口,“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让沁儿知会周伯一声,周伯以前是太尉府的老管家,他理应知道你的喜好,你将事情交给他处理就好。”
青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你休息吧,我走了。”时铮抬头看到了内间供奉的几个牌位,虽然没有写上名字,但是时铮知道他们都是谁,想着青璃一会还要诵经念佛,不便打扰,便退了出来。
时铮站在玉玦院外,看着与周围相比明显破旧一些的院子,眸光微动,呼出了心头压抑的一口气,觉得身心都舒坦了不少。
每次进玉玦院,时铮都觉得呼吸不畅,仿佛有千百双手遏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喘不过气来。每次出了玉玦院便又觉得呼吸畅通了许多,也是咄咄怪事。
将军府很安静,时铮早就吩咐了小时回府,并让小时嘱咐管家周伯不许打扰府中众人,时铮其实并不喜欢大动干戈众星捧月的欢迎,那样的自己时铮觉得不真实,像现在这般,万籁俱寂,独处一隅,他反倒觉得,整个天地都是自己的。
这样的月色,时铮突然就想起了元宵节在江夏的夜晚,他拥着昭寒,将她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怀抱中,虽然她不情不愿一直挣脱,可是始终逃不出自己的控制。
温香软玉在怀,他险些控制不住。
想想,已经有几日没见到昭寒了。想到这几天她都与青梅竹马的宁景凌那小子在一起,时铮就觉得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着自己的心,让他坐卧不安。
如此想着,时铮轻车熟路的在将军府中牵了马,纵身一跃,快速的驾马冲出了将军府。
将军府门口的两个守卫面面相觑,忍不住在时铮马后追了两步,随后才退回到门口守卫的位置上。
“你说将军回府才不到一刻钟,怎么就又走了?”其中一个守卫实在好奇的紧,挠挠头问另一个人。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啊,将军的想法又不是你我能猜测到的,我们啊,就好好守着将军府不给将军添乱就行了。”
“你瞧瞧你,我不过是好奇问问,也值当的你给我讲道理,真是无趣。”开始发问的人站直身体不再搭理他。
另一个人也觉得自己太不给面子了,嘿嘿笑了笑,带了点讨好的意味,“我也不能瞎说不是,总不能说将军与夫人感情不和,将军去外头寻花问柳去了吧。”
“哎,”另一个人拔高音调明显说中了他想知道的,“这可说不定,你瞧瞧将军如此俊美无双的人,哪里会守着夫人一个人过一辈子啊。而且,我来到将军府快两年了,从来没有见过夫人,你见过吗?”
另一个人摇摇头,“我也没见过。”
“这就是了吗,哪里有堂堂的将军夫人在自己的将军府都不露面的,这也太有问题了。”
“哎,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是你瞧着我们小少爷多可爱,才不到两岁,眉目都瞧着英挺了不少,足可证明我们将军夫人长得也是貌美如花的。”
“可是,”另一个人提出质疑,“我总感觉小少爷和将军一点都不像,你不觉得吗?”
他话刚说完,另一个人赶紧过来堵着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紧张的左右看了看,确定除了他们二人再无旁人才松开他的嘴巴。
“你不要命了,这话你也敢说。”
另一个人也察觉了自己失言,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不敢再多说一句。
时铮纵马疾驰了几公里,终于在长安城的西北郊外看到了宅院中的零星灯火。
那是刚刚程袁告诉他宁珞儿现在居住的地方,昭寒一定也在这里。
时铮将马栓在一旁的树上,安抚性的拍了拍马头,示意它不要出声。马儿乖巧的喷了几口气,然后靠着树干趴下准备休息了。
时铮笑了笑,这匹马跟了他太久了,久到它现在非常知道他的心思。
时铮跟马儿道了别,转身打量了下宁正霖的这处庄子,找了灯火比较昏暗的地方,纵身一跃进了院子。
这个地方不过是宁正霖众多私宅的其中一座,甚至是极为不起眼的一处宅子,建造的并不豪华,整体也不大,却仍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而自己现在停留的地方,就是最中间一层院子的角落里。
如果他猜测的没错,宁珞儿居住的地方,应该是在最里面一层的正屋,而昭寒想必也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