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浅予不予理会,走至窗边,看着白练飞天道:“你到是会挑地方。”
楚兮摇头晃脑:“你若喜欢,日后常来便是。”
“不必。”
“你是我未来嫂嫂,既然嫂嫂心悦这美景,将这寻欢楼送与嫂嫂又有何妨。”楚兮微微试探,明明已经知晓她对楚词再无情意,只是没有亲耳听见,心中这块大石便仍旧压着。
盛浅予回头直视着楚兮:“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充愣,我若对楚词仍旧心有牵挂,大婚之日便不会纵火,寻到楚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也不会不知会那人。”
楚兮心肝猛地一晃:“你知道我在跟踪你。”
“如何不知,第一回是偶遇,第二回便是有心了,我在城南瞧着你那辆马车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以为躲在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内我便瞧不见你,你也未必太小瞧我了。”
朱唇一张一合,楚兮的心跟着一松一紧,要是能尝尝那唇上的胭脂是何等味道便是死也值了。
见楚兮痴痴迷迷地盯着自己,盛浅予低头浑身扫视一番,见无任何不对劲处,便知楚兮这人又色胆包天了,于是拿起茶盏便往楚兮头上掷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楚兮不妨受这一遭,额头留下血来,心中半丝火气儿也无,只是身下窜上一股无名邪火,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背过身去,拱手作揖一回:“适才是在下孟浪了,还请三小姐恕罪。”
“你在琢磨些什么,如何不敢回头,楚公子脸皮之厚堪比城墙,受我这茶盏一遭,怎么便羞愧起来?”
“三小姐说笑了,在下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到底也是诗书礼仪熏陶长大的,适才孟浪之举,还请小姐恕罪。”到底食色性也,口中不成调儿:“若是小姐仍旧气恼,是打是骂在下绝不还手。能得小姐玉手贴上脸面,在下这脸儿从此以后愈发俊俏无双。”
见这人偃旗息鼓不过片刻便又露出本性,盛浅予气不打一处,又羞又怒之际,抬脚便要踢去,谁知一人飞奔进来,附在楚兮耳上数句,只见楚兮猛地沉下脸来对着盛浅予道:“楚词去府上商议大婚之事。”
盛浅予跟着冷下脸来。
“如今浅予病已大愈,府上欲再定婚期早日完婚,不知尚书大人意下如何。”楚词立在地上,从容自若温和一笑。
盛殷怀沉吟片刻正欲点头,却见盛浅慕使了眼色,于是开口道:“婚姻大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到底关系浅予终身,不如先择了些黄道吉日待浅予回来一同定议论,如何?”
楚词岂敢违背,只得点头,盛殷怀又问:“浅予如今大病初愈,如何出府去了?”
“浅予前日受惊卧病,如今病愈便一早出门烧香请愿,叩谢佛祖保佑。”盛浅慕面色不改撒谎。
“侄儿来时到瞧了瞧,下月初三与三月之后各有一黄道吉日,如今两家婚礼琐事早已备下,下月初三也可游刃有余。”
盛殷怀微微点头,盛殷怀说了些关怀体贴之言,便打发楚词去了,楚词出去自有人等候着。
“心肝儿,你那父亲说什么也要等到盛浅予回来才商定黄道吉日。”楚词亲了一口脸蛋,眉间隐隐带了怒气。
“爹爹自来便是偏心三妹妹的,我乃庶出,如何敢与妹妹比肩,只是我可以等着,腹中的孩儿如何等得。”盛浅歌幽幽叹气,哀伤婉转。
楚词爱怜抚摸着盛浅歌杨柳腰,手中似乎传来一股热浪,携着点点跳动,这便是骨肉相连的情分,楚词定下眼来:“待会待浅予回来,我自然力争下月便迎你过门。”
盛浅歌连连点头,心下颇有担忧,盛浅予自前日大婚便待楚郎冷淡不同往日,自己勾着楚郎冷她一段时日,自会自己忍不住贴上来,只是盛浅予此次倒是吃了铁心丸,大有老死不相往来悔婚之意。
自己本欲哄着楚郎前去伏低做小软岩软语一番,只是楚郎也来了性子,说是要磨一磨盛浅予的妒意,也是为自己与腹中孩儿来日打算,见楚郎这般担忧自己,到底不好说出口,眼下这般局面,盛浅予又是个刚烈的性子,想来便是仍旧舍不得楚郎,在这婚期上也要拖延一二方才解气。
待楚词出去,盛殷怀冷眼扫去,盛浅慕连忙上来低声道:“爹爹,三妹自楚词那日不顾自己惊吓生病欲迎二妹进门,便觉得楚词不是终身所托之人,只是无奈两家定下婚约,一时不知如何反悔,本欲就此咽下,委曲求全,只是儿子不认妹妹所托非人,却也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与爹爹明言,今日楚词上门敲定婚期,儿子不得不说,还请父亲息怒。”
这话自然也是谎言,盛浅予哪里跟盛浅慕说过这些,只是盛浅予冷淡楚词,借用刘青,近日这番动作矛头隐约直指楚词,且瞧着那日盛浅予对楚兮似是有了情意,盛浅慕自来便中意楚兮,如今妹妹不在,自己当然得出言相助。
若说是猜错了妹妹的心思,矛头是指向楚兮,自己却分明记得妹妹在病愈后受到楚词礼物时曾当着自己的面儿将整个翡翠玛瑙制成的头面狠狠掷在地下,眼中的那股恨意当时便将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来,那楚词只怕是做了什么事负了妹妹,眼下竟然还敢重提婚事,自己怎么着也得阻拦。
盛殷怀到底是在官场沉浮数十年,风雨不动安如山自由一番心胸气阔,听见此事也不过微微闪眼,接着仍旧面不改色道:“楚词对浅予向来颇有情意,二人如何生了间隙,你且从实招来。”
盛浅慕苦了脸,这事情自己也不知晓,哪里说得出个究竟来;“爹爹,此事待妹妹回来便一清二楚,儿子不知内里实情。”
“若是你猜测有误,岂不是耽误浅予婚姻大事?”
盛浅慕连忙指天发誓:“儿子可以性命担保,虽然不知实情如何,但是妹妹的心思儿子也是可窥视一二,事关妹妹终身,儿子若非心中断定,万不敢如此。”
二人商议一番,盛浅慕急中生智出了个馊主意,主意虽馊,却也管用,只待盛浅予回来便将楚词打道回府。
谁知盛浅予回来见着三人提起婚事,面不改色笑吟吟应下了。
待楚词心满意足离去,盛浅慕颤颤巍巍指着盛浅予,双目中的不可置信扑山倒海而来:“你那日不是恨毒了他么,怎么今日二话不说便应了?你是我妹妹,自幼一起长大,我如何不知你的心思,你是不是暗地里打着什么主意?便是那姓楚的负了你,也不必那婚姻大事做陪衬,若是要对付那姓楚的,你只消说一声,大哥自会收拾他。”
盛殷怀也是阴沉着脸低声道:“浅予,为父不管你心里是何打算,若是不想嫁与楚词眼下反悔尚有余地,楚词尚未走远,若是京城上下皆已知晓,便是无力回天。
盛浅予仍旧笑吟吟:“爹爹兄长放心,这婚事是女儿自己答应的。”
落英缤纷顺着三千青丝飘下,那婀娜多姿的身子靠在树边,越发显得袅袅娜娜,花香携着春风扑来,自己却能嗅出其中的女子幽香。
瞧着好一副美人春景图,楚兮的火气却越烧越涨,几欲直冲云霄。
将心窝子掏出来一遍遍被人践踏是怎样的滋味,只消一个眼神便傻傻的撞上去任由别人欺骗瓦玩弄是怎样的愚蠢。
初遇的场景楚兮一直记在心中,这几年来日日夜夜临摹早已刻画进骨髓。
其实盛浅予那回眸一眼并不是初遇,真正的初遇是在三年前的元宵灯节。
那日,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瞧着一水儿的花灯直通天际,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永远没有散尽,叫卖吆喝的声音绕梁不绝,楚兮灌了口冷酒。
那时自己的亲大哥,原本的世子战死沙场,噩耗传来,母妃当场失声痛哭,不知为何与父王大吵一架后搬去寒香寺,从此关上红尘大门。
自己仍旧没有从逍遥自在的日子中抽身回来,便见圣上对楚王府明褒暗贬连番打压,功臣尸骨未寒,圣上便已磨刀霍霍,父王为了暂避锋芒只得忍气吞声,兵权被收回,楚王府一夜之间门庭冷落鸦雀稀,自己付出怎样的代价方使圣山回心转意,重新起用楚王府。
其实楚兮并不怪圣上,身为天子自然要舍去七情六欲,只坐在皇位上冷眼看着天下众人厮杀拼搏逃不出自己五指反而为自己所用便是天子本性。
只是猛兽困笼,束上条条框框,一时间郁闷不已,那花灯节无孔不入的嘈杂声更是火上浇油,自己一怒之下将酒坛子砸向楼下,只听一人吃痛,见那声音分外耳熟,为了息事宁人小事化了,楚兮连忙躲去另一厢房,又死命勒住掌柜的不许多言。
方才进了厢房,还未合上门,便听见一女子讥诮道:“怎么,敢做不敢当?”
那讥诮割裂肌肤,寒凉浸透骨血。楚兮没来由的浑身打颤,透着最后一丝门缝儿冷眼望去,霎时间天崩地裂,还未回过神来,心间早已被烙上抹不去的痕迹。
狠狠揉了脸面,伸手扳过眼前女子:“好个盛家三小姐,风花雪月将人哄得垂涎落魄欲罢不能,却又拂袖而去转眼另嫁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