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劈开迷雾
他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退开，却被盛浅予眼疾手快地拉住，只一脸困惑，“娘子，娘子你是不是醉过头了，怎么都不认识为夫了？”
“少废话。”盛浅予并不为所动，反而将手中的匕首更为逼近了一些，语调冷然，“假作成我夫君的模样，究竟是什么目的？”
跟前的人与楚兮长相一样，气味也有极大的相同相同，身形声音衣裳更是皆与楚兮别无二致，可是只要是曾经朝夕相处过、足够熟悉过的人，大抵都能发觉出相处气氛中的微妙不一样。
这个世界上就连同胎而出世的双生子在与人分别相处过一段时间后，都能够使得人发觉其区别，更何况楚兮是她的丈夫。她熟悉他就如同他熟悉自己一样，这样的感觉又怎么可能弄错？
即使她酒醉，一时间辨认不出，然而方才她自石凳上假作要摔倒的举动，便已然是一桩试探。
若是楚兮，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当面出这样的意外的。
如此想着，盛浅予的眼神也不自觉地冷了几分，只勉强着手上的动作，一双冷丽的眸子正逼视着跟前这个面容几乎与楚兮一模一样的男人，幽黑的眼中却满是警惕。
“楚兮”却只是微笑着迎着她的目光，看起来并没有半分的心虚，只是从容不迫地应了声，“娘子，你是不是在逗我呢？是在与为夫开玩笑是不是？怎么开始说起疯话来了，嗯？”
尾音绵长，像是对不知事的孩子的埋怨。
说着，他自宽大的袖幅里就此探出瓷白修长的手指来，抓住了盛浅予的肩膀，口气带着些许无可奈何，“好了好了，娘子，不要再闹了。竟然都已经喝得认不出自己夫君了，还是快快随着我回去休息吧，等明日醒来了，一切就都好了。”
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好似沉浸在虚空中一般，无形之中有一种别样的蛊惑能力，让人禁不住想要去听他的话。闪舞小说网www..com
“娘子，随我走吧，娘子……”他反复念着，好似咒术，就此侵蚀着她那被酒气熏染得有些昏沉的大脑。
即使是盛浅予，当即也觉得眼前微微的一花，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匕首轻轻地往旁侧一偏，然而很快却又清醒过来，眼中的光芒重新变得冷厉了起来，反而将手中的匕首逼得更紧了一些，努力地将自己的声音提得更高一些，好让自己摆脱这梦魇一般的经历：“你再不说，我就不客气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话音落罢，她手下的力道已经随之一重，锋利的刀刃在他的脖子上压出了一条鲜红的血痕，配合上他身上的白衣，倒是尤为显眼。
鲜血自匕身上流下来，几乎快要触碰到她握着匕首的指尖。
盛浅予下意识地不愿意去触碰那带着腥臭味道的血液，然而定下心思的瞬间，却又马上更为用力地握住了匕首，死死地盯着来人那张再为熟悉不过的面庞，口中不断默念着：他不是楚兮，他不是楚兮……
她的感觉不会错，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分明只是一个与楚兮有着同样面容的人而已。
他不是楚兮！
面对盛浅予冷然的目光，他的眼神却流露出了几分困惑，语气也有几许失望和难过，“你在干什么？你要弑夫么？我可是你最爱的人，你怎么舍得对我动刀子？”
说到最后，近乎是一种控诉。
他略微低下眼来，带着几许责备地看着盛浅予，似乎连眼神也在表述她此刻的行为有多么的荒唐。
那双眼睛……盛浅予的心神难免一晃，而后高声阻止了他的话，“你不是楚兮！你不是我夫君！”
他不避不让，有些委屈地指责，“我就是楚兮，你看看我，你摸摸看，我哪里不是你的夫君了，嗯？娘子，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用刀子指着我？娘子，你怎么可以不认得我？”
一边说着，他又要靠过来，似乎想要拥住她。
盛浅予才刚一被触碰，就飞快地甩开了他的手，手中的匕首如一条矫健的游龙，才退开半寸就再次疾速地逼近，贴着皮肤抵着他的喉咙，甚至依稀还可以感觉到那经脉的微微颤抖。
她沉了沉声气，语调愈发沉定而严肃了起来，“我警告你，别耍这种花样了，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你不会杀我的，娘子。”分明被匕首抵着喉咙，然而他的语调似乎并不惊慌，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和自信，“你那么爱我，怎么可能杀了我呢？”
“你……！”
盛浅予心中恼怒，正要闭着眼睛就将手中的匕首朝着他的喉咙割去时，却只听闻他又缓声说道，“不信你抬头看看我，看看我，就看我一眼，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出于某种驱使，她最终还是迟疑地一点点抬起头来，但见跟前人的面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一般，让人如何都看不清楚。偏偏就是这种看不清楚，也越发让人想要伸手去触碰，妄想着能够就此穿梭过重重迷雾，去触碰那张分明再为熟悉不过的面容。
兰麝的清冷味道混合着一种奇异的异香就此袭来，盛浅予一愣，眼神也开始有些涣散开来。
“说，我是谁？”他的语气温柔而缓慢，有意识地就此引导着。
盛浅予目光呆滞地望着他，时而透露出些质疑和困惑来，却又因而那迷雾中熟悉的面庞而昏了心神。半晌，她终于轻轻启唇，微弱地吐出了两个字：“……楚兮。”
他便是满意地笑了起来，带着几许赞赏，“对，我是楚兮，我是你的夫君，我是你最爱的人。”
语气一顿，他却又有些严肃地呵斥道：“……可你看看你现在在干什么，你怎么能够用匕首指着我呢？我不是你的夫君吗，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呢？”
盛浅予顺着话风稍稍地低下了眼去，带有些懵懂地看了看手中攥着的匕首，又望见了那泛着寒光的刀刃上蔓延的鲜血，眼瞳骤然一缩，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般，口中低低地“啊”了一声，松开了手指。
匕首砰然落地，与地面碰撞触清脆的一声铮响。
她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有些惶惑不安地喃喃自语着，“我怎么可以杀夫君……你是夫君，你是楚兮！我……我在干什么？”
“楚兮”嘴边的笑容更为扩大了几分，也凑近她了一些，那迷蒙的雾气仿佛也就此袭击了她的全部感官一般，“这才是我的好娘子……我便知道，娘子是最听为夫话的了。”
盛浅予的目光呆滞，语气也不复方才质问时的激烈，而变得尤为温柔缓慢起来，“楚兮……”
“为夫在这里。”他笑着，将指尖勾上了她小巧玲珑的下巴。
分明他的一切表情她都可以觉察得到，然而奇异的是，盛浅予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来人的五官了，口中只能一句句地重复着：“夫君……夫君……”
“楚兮”将挑着她下巴的手指不轻不重地蜷了蜷，“好了，不要再在这里浪费大好时光了。你看外头这样冷，我们还是回房休息吧，好不好？”
“……好。”盛浅予就此点了点头，身子却好似一下子没了力气般软了下来，只得由得他搀扶住自己，一步步离开，指头还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似乎仍旧沉浸在浓重的不安之中。
他一边引领着她走着，一边温言软语地劝慰着，“乖，回房好好休息，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为夫会让你好起来的，相信我。”
他的语气那样的低沉迷人，随时好像要引诱人进入无尽的深渊。
“……是、么？”盛浅予歪着脑袋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却骤然停住了脚步，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一般，将他往前头用力地一推，与此同时口中大声呼道，“楚兮！我在这里！”
几乎是一瞬间，一柄青锋便如同流光一般划过了这片浓重的迷雾，就此一把贯穿了那“楚兮”的身体。
浓稠的鲜血自他的小腹上的伤口处如泉水一般源源不绝地涌出来，而“楚兮”就此震惊地缓缓抬起头来，望着跟前的盛浅予，目赤欲裂，不可思议地抬起手：“你……”
盛浅予弯了弯唇瓣，方才涣散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变得清明了起来，面对他那震惊的面色，只从容地说道，“不用等到天亮，一切就已经结束了。看来，我可比‘夫君’您要厉害呢，是不是？”
随着血在“楚兮”的脚下缓缓汇聚成了一条小溪，那柄青锋陡然抽离开去，“楚兮”的身体随之轰然倒下，汇聚在旁侧的层层迷雾也就此散开了去，仿佛云开月明。
而也是此时，盛浅予才发现，自己竟处于后院的水井旁边，一只脚已然迈上了井沿，只消再往前一些，必然就此跳到井中去，便是事后让人来调查，也只会认定是自己跳井自杀。
那个歹人竟是想要让自己死！
盛浅予心中难免一惊，有些后怕地退开了两步，与那水井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以后，这才心有余悸地抬起了眼来，望见的正是那双带着笑意的熟悉眼眸。
她轻微地愣怔了一下，而后很快便弯起了嘴角来，绽放开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语气轻柔而笃定：“楚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