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暗中斗狠
本就空寂的地牢里,此刻因而两人刻意的沉默,而显得更为死气沉沉,只能够听到两人轻浅的呼吸声合着漏刻“嗒嗒嗒”的声响,仿佛也在就此拉锯着。
傅青有直身跪在地上,面上没有任何动静,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隐隐有些发白,衬得他的面部轮廓更为冷硬而固执,恰似一尊雕像。
他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谈及傅小蝶的话题,他与师父之间便会在无形之中拉开剑拔弩张的架势,并不像是在面对心上人的父亲,而更像是是两个情敌之间的决斗。
他很快便被自己脑内陡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吓住,却控制不住将自己的思绪继续往那个方向滑去,一时禁不住已然将拳头握得更紧了一些,思虑了一会儿,还是从后补充了一句:“即使如此,弟子也不希望看到她有任何的伤害。”
那不明的血迹,那师父暧昧不清的态度,那有意无意的宣誓,无不成为他脑内那个可怕猜想的佐证,然而每每想起这个时,脑内随即浮现的便是傅小蝶那无忧无虑的笑颜,恰似一根尖刺就此在他的心中狠狠地戳一下,分明没有流血,却足够令人感觉疼痛。
傅白的面色果然也在他落下那句话的同一时间微微一顿,从中转出几分古怪的意味来。
他偏生生当做没有发觉一般,甚至还抬起眼来大胆地直勾勾盯住了傅白,就如同他方才打量自己的姿态一般,末了只微微一笑:“师父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傅白死死地看了他一会儿,陡然间却是笑了,然而那个笑容却是极为冷冽的,“对。”
顿了顿,他已然强行地结束了这个并不算愉快的话题,“好好准备吧,小蝶说喜欢看你崭新的样子。今日是那个孩子的生辰,不要让她踏过失望了。”
话音落罢,他已然就此拂袖而去,只余留下傅青有一人依旧跪在了幽暗的地牢里,低垂下眼睛看着那粗砺的地面,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弟子,领命。”他开口轻声地应道,哪怕傅白已然不知道走了多远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的面上才终于出现了微弱的动静,只是用力地闭了闭眼睛,而后撑着冷硬的地面缓缓地站起了身子来,回身望向了自己案面上那已经干涸了的小小血迹,眸底的光芒暗得几乎映照不进任何东西。
傅小蝶的生辰宴很快便已然就此展开,果然是宾客满座,待得傅青有粗略地收拾好了一身就此出现时,但见座位几乎都已经坐满了,一眼望去浩浩荡荡都是人头,倒是蔚为壮观。若是不知情的人,大抵会以为此地是在举行什么盛大的仪式。
近乎一年的时光没有见过外头的景色,导致傅青有如今在乍然见得这样多的人时,难免也皱了皱眉,有些不大习惯。
而他的出现果然也引得那众人中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无不震惊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明明被师父下令在牢中的怪物如何如今会如此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
他想要干什么?难不成是自己跑出来的,这时候又想要干什么,在这种场合上砸场子么?
一时间,一道道凌厉的视线都投了那个颀长瘦弱的人影身上,所有人的心中都莫名弥漫起了几分敌意来,有几分不可置信,更多的还是回忆起了从前被此人死死地压制在底下的阴影。
有这个人存在,便不可能有他们的出头之日。好不容易这个怪物被师父强制性地隐匿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终于也可以摆脱这个人过盛的光环,得到应有的赞誉了,怎么偏偏这个怪物竟然自己跑出来了?
傅青有自然感知得到外界那并不算友善的视线,面色却没有任何动静,只是依旧平静地往前走着,只准备随意寻一个空位落座,风平浪静地参加了这一场生辰宴,让小蝶不再有所缺憾以后,便可以回去继续他的牢狱生涯了。
师父以为长久的监禁生涯能够消磨他的心志,实则算是大错特错,因而他本就不善于跟人交往,也不喜与人接触,如今能够有一方清静之地赠予他,从某一种方面来说,对于他也是一种好事。
更何况,那是一处能够跟小蝶单独相处的清静之地。这么一想,他对于接下来的监禁生涯也并没有此前那般抗拒,反而如今在重入人世时有些不习惯了起来,只满心地希望能够结束这一切,也结束外界对于自己那如同看猴子一般的眼光。
他害怕自己一个把控不住体内的戾气,将那些人的眼睛活生生地弄瞎。
他并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也并不是没有这样做的实力,只是自己这样暴戾的行为,定然是会把那孩子吓哭的,所以他也只能勉强控制住自己那躁动的情绪,强自封闭起自己的其他感官,只目不斜视地继续寻找着两侧的空位。
“唰——”
席上终于有一个看着资历深一些的弟子看不下去傅青有这副安然自若的模样,面色黑沉了半晌,最后到底是就此腾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皱着眉望着跟前的不速之客,满面不加掩饰的厌恶和防范,一面厉声呵斥道,“傅青有,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此前那充满不善的视线打搅和那不好听的议论声,傅青有尚且可以当做自己聋了瞎了感觉不到,然而如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指名道姓地发难,他到底还是不能够装作视而不见,只停下了脚步来,抬起眼来望向那个率先发难的人。
那是一张并不算陌生的脸孔,看上去年纪比他要来得大一些,身上穿着乌青的长袍,袖口有一处梅花刺绣,那是谷中弟子荣誉的象征,到现在为止,谷中弟子也不过只有十几人能够穿得起这身衣服,当前的人也正是其中一个。想来必然是往日里受习惯了尊敬和奉承,如今那张红光满面的脸上满是不屑和愤怒,像是在伸张正义一般。
眯了眯眼睛,傅青有才终于想起来跟前的人的身份。
的确是要比他早三四年间入谷的人,在自己还在谷中辨认药草修习的时候,此人便已经跟随着师父参与试药了,资历算得上老。不过此人前期虽然也算是出类拔萃,误打误撞地治好过一位皇室成员的疑难杂症,故混出了这身袍子,然而在取得一些小成就以后便就此后期疲。后续师父发现了此人越发浑水摸鱼以后,便不再让他参与制药阶段,转而指派了当时资历尚浅的自己顶上这个位置。
想必也是因为此事,所以此人对于自己才有了意见。没想到一直到现在,他还记得这一茬子事情。
只是那时候的自己风头过盛,此人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找自己麻烦,后来也只就此混迹在一些刚入谷的弟子中间,骗一骗那些初入谷里急需寻找大部队来“合群”的弟子们,当做被他们簇拥奉承的“老”一般的存在的。
傅青有扫了一眼,果真见得那人身边坐着的都是一些年轻生涩的面孔,呈众星捧月状簇拥在了他的身边,乍一眼看过去很是威风,然而细眼打量,难免会被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庞上凭空冒出的凛然正气逗笑。
都还是一个个年轻的孩子,尚且不知道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只知道自己若是一个新环境,定然是要随波逐流地活着的,才如此迫切地一定要寻一个“前辈”罩着,殊不知那“前辈”所长也只有年纪而已。
人类多可笑,害怕被孤立竟然已经到了可以放弃自己脑子的程度。
印象当中,在他还没有被的时候,此人便已经只能沦落到穿着那身袍子,跟那些不明就里的小弟子们炫耀过往经历的地步了,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此人还是毫无长进。
在心中落下了这个评价以后,傅青有也就此微微站直了身体,盯着那张明显带着挑衅意味的面孔,语气淡得听不出情绪来,“请问有什么问题么?”
这一句平静的反问反而使得那个弟子一噎,随即很快便将其理解成了对自己的挑衅,不免更加大为光火起来,只更加放重了声音,“你还好意思问是什么问题?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难道你心里不清楚么?师父分明下令你在地牢思过半年的时间。如今半年之期未到,你倒是耐不住先跑出来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难不成是想要公然违抗药谷的规矩么?”
呵斥完这么一大通以后,他挺了板,左右环视了一眼,果然见得那两边的新弟子都满是期待地看着自己,俨然是被他方才爆发出的气势所折服了,当即不免更为得意了起来,连带着望向傅青有的时候姿态也更为底气十足了一些。
他自然是不明白,如今他这副昂首挺胸腆着肚皮的模样,非但没有他想象中威风凛凛的效果,反而像极了一头骄傲的大公鸡,滑稽得使人发笑。
傅青有原本并不欲多理睬这类跳梁小丑,毕竟当前自己不过只是暂时获得赦免,本便应该低调行事,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今天是那个小丫头最最期待的日子,他再如何也不想要这样轻易地在她一心期盼的大好日子里闹事,故也只是瞥了那个昂首挺胸的弟子一眼以后,便没有再做出回应,便又要走。
那个弟子见他不理睬自己,却又有些恼羞成怒起来,愈发拔高了声音:“喂!傅青有!你现在倒是长了脾气了,连药谷里头的规矩都这样明目张胆地破坏,难不成是想要被师父赶出去?不但擅自逃狱,如今见到师兄都不知道过来问好,到底是谁给你这样大的狗胆,让你有自信觉得可以在这里任意妄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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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