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当众出丑

即使在跟这个小家伙已然相处过那样久长的时间，也并非是没有见过她扯着自己衣袖软软撒娇纵情大笑的模样，但是如今在见得她乍然绽放的笑容的时候，傅青有还是难免失神。

最终在面对她等待了一会儿以后已然变得有些疑惑的目光时，傅青有才终于迟迟回过神来，对于此只也轻轻一笑，不知其中究竟夹杂着如何情绪，转而猛一仰脖，将杯中琥珀色的酒水一饮而尽。

温软中夹杂着几分辛辣的桂花酿这一次滑过喉咙，倒是显得出奇的顺畅。

他自胸中逼出一口浊气来，微微阖闭上了眼睛。

一众人酒足饭饱以后，便已然到了最为关键的阶段。

虽然此番是傅小蝶的生辰宴，然而众人看在她不过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上，实则并不会去对她抱有多少社交的念头，只分着入谷的时间作为批次，一批批地上前敬献瓜果礼物，对着说几句吉祥话，好在这个受尽万千宠爱的小姐跟前混个眼熟。

倘若他们其中一个就恰好这么被小姐给看上了，未来的好处可是天大的。

几乎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多多少少地有着这样的心理，如此一来便也愈发卖力地开始在傅小蝶跟前展露自己的十八般本事来，有的在礼物上动了巧思，有人争取在吉祥话中夹杂着几句容易让人记住的俏皮话，甚至有人另辟蹊径，循着傅小蝶这个闺名，带了一箱子刚刚捕捉的山谷幽蝶来，一经打开，一众绚烂便就此冲着漫天的灯火扑出，引得一众人惊呼赞叹。

傅小蝶毕竟也是个孩子，先前对于那些人和那些礼物还有些新奇，左看看右看看的，只觉得自己前七年间好似都没有与这么多人打过交道，也多多少少忘记了此前的嫌隙，只觉得什么都新鲜，什么都好玩。

然而小孩子的兴趣也向来便是来得快去得快的，同样的来过几次以后，她便已然有些兴致缺缺了，再过了几批，已然全然失去了应付的力气，以至于后来即使是在看到那漫天彩蝶的时候，也只是语气平淡地道了一句：“人家自在山谷之中生活得好好的，何苦将它们都给捉回来放在那个狭小黑暗的箱子里头，它们若是知道自己的这等遭遇与我有关系，还会开心得起来么，保不齐还是要恨上我的。我的生辰，平白无故招来这么多小蝴蝶的恨作什么？”

面对这等语气天真却又不善的问话，那个原本还以为自己的举动能够讨得大小姐欢心的弟子面上也一阵阵发僵，手足无措地僵立在了原地，最终也只能讪讪地连声附和了几句“大小姐宅心仁厚，大小姐说的是，说的是……”以后，便在众人的嘲笑声中灰溜溜地退下了。

傅小蝶对于自己方才不小心给了人一个下马威的行径好似毫无察觉，只得了空隙悄悄地朝着傅青有所在的方向探过半个身子来，自案桌底下悄悄地摸出了那个雕着蝶恋花的青玉瓶，得意地在傅青有跟前晃了晃，语气中难掩卖弄的欢喜，只小声道：“他们都没有师兄做得好，只有师兄才知道小蝶真正喜欢什么的。”

傅青有面色不动，只以眼神提醒她多多少少还做一些场面功夫，以免让那些弟子感觉到被冷遇，趁着她听话地重新转回身子去继续迎受着万千弟子祝福以后，他才轻轻地低下了眼来，却忍不住“嗤”了一声，就此低弱地笑出声来。

这个爱憎分明的小家伙，被她青睐的感觉，竟然出奇的好。

那些后头的弟子在听说此前那个另辟蹊径的家伙非但没能讨得大小姐欢心，反而被在众人面前质疑了好一通后，当即心中不免也有些发怵，就此认识到或许这个不过才七岁的小孩子也并不是他们此前想象中好对付的角色，更不是此前讨论中那个用一两块糖糕便能够哄骗走的傻小孩，只也不敢再继续在这个场合动一些歪心思，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依次上前，各自说个吉祥话呈上礼物后，便又如此退下了。

有了前车之鉴后的拜见环节，倒是出奇的风平浪静，却也更为了无生趣。

傅小蝶原本便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如今更是在一波又一波遣词造句都变转不出什么新花样的吉祥话中哈欠连天，倘若不是傅白和傅青有两人在旁边间错着提醒一句，给一个警告的眼神，怕是她早就已经如此趴伏在跟前的案面上呼呼大睡了。

傅青有在提醒了几次以后，见着她那一副眼睛都快要睁不开的模样，难免也还是升腾出几分心疼之意来，只小声地询问道：“很无聊？”

“唔……嗯……”傅小蝶原本那个小脑袋便已经控制不住地往前头一点一点的，好似随时都要睡过去一般，因而他这一句突如其来的问话才陡然像是清醒了一些，陡然睁开眼睛来，眼睛不知是因为困倦的缘故还是因为她反复揉搓的缘故而显得有些发红，恰似一只无精打采的小兔子：“啊？师兄你刚才有跟我说话么？说了些什么？”

傅青有见着她那副模样不自觉发笑，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来摸摸她的小脑袋，却到底是顾及着如今有一批批的弟子上前来，还是不能够这样明目张胆地跟她有亲密接触，这才摁下了自己的手去，转而小声地又问了一句：“想睡觉了？”

一边问着，他已然抬头看了一眼乌黑的天色。

如今夜已然算是有些深了，此处虽然还是灯火通明，但也多多少少能够窥出当前的时刻来，大人还说能够遭受的住，对于她一个小孩子来说，的确是已经到了要休息的时间了。可是如今看起来，那些弟子才来了一大半，还有小一半没有见过，恐怕还要折腾好一阵时间，不觉也只能叹气。

虽然是这个小家伙的生辰宴，但是如此一遭，对于她而言到底还是有些太折腾了。

“嗯……”傅小蝶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来，再度望了一眼那还在说着什么吉祥话的师兄们，就此给了一个礼貌性的微笑，且当做是回应以后，这才就此又低下了眼睛去，诚实地说道，“倒也不算是太困，就是不明白他们都在说些什么东西，之乎者也得我脑壳疼……而且他们怎么都长着一张脸，我怎么认也认不清，每次抬起头怎么都是他们？爹爹还不让我到处乱跑乱动，只能坐在这里头，真是无聊……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此前多看看表演来得有趣呢。”

“哧——”傅青有被她简单直白的描述引得发笑，心中也知跟前的这个小家伙俨然是累迷糊了，虽是心疼，却也无法在此环节中做出什么决断来，最后也只能笑着安慰道，“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结束了。”

“嗯……好……”傅小蝶是向来不会对于他的话做出怀疑的，只以双手搭着下巴，好支撑住越来越显得沉重的脑袋，一面颇有些苦恼地问道，“过生辰是不是总要这么累的啊？”

低了低眼睛，她兀自长长地叹了口气：“怎么分明应该是我开开心心的日子，怎么反而他们好像要比我还要更激动？早知道是如此，我便不答应办这个生辰宴了，按照往日里一样，跟爹爹两个人开开心心地过好像也不错，哦！对了！今年还有师兄一起，我三个人一起过一个生辰多好，何必要牵扯到那些陌生的人？更何况……更何况那些人都还不喜欢师兄，所以小蝶也不喜欢他们，看着心里就更膈应了。”

“越长大越是如此，大人总是有些身不由己的。”傅青有自然知晓她后头跟着的话多多少少有些让自己开心的意味，不免也配合地微微一笑，并没有点破她那隐秘的小心思，只也轻巧地带过了这一遭，一面又温和地说道，“小蝶如今不是已经是一个小大人了么，所以才会逐渐要学习这些。”

听得此话，傅小蝶反而愈发丧气起来，连带着无精打采地看了好几眼那些还在持续不懈祝福的弟子，以微弱的声音抱怨道，“早知道做大人这么累，小蝶就不要当大人了。反正小蝶有爹爹有师兄就够了。”

傅青有竖起一根手指来在唇边，小声地提醒：“嘘，师父可在瞪你了。”

虽然嘴上抱怨得起劲，然而傅小蝶对于爹爹的名头到底还是存着几分忌惮的，见着傅青有陡然提醒，当即也是心神一惊，方才不断往下沉去的困意霎时飞到了九霄云外去，只赶忙挺直了腰背，一面小心翼翼地将眼风儿朝着爹爹所在的方向瞟去，就怕见得那如同锅底一般黑沉的面色。

然而这一遭，无论她左看右看，也还是没有看出来爹爹面色有古怪，也并没有如同师兄此前所说的那样正在瞪自己，正在心中疑惑之时，陡然听得傅青有在旁侧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来，这才明晓是自己受骗，当即不觉懊恼地一跺脚，也再顾不上什么人前人后了，只就此扑了过去，想要去捶傅青有，衣角带动之下，正将跟前那盏蜂蜜水带落到了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

傅青有原本并不准备躲，反正这个小家伙揍人实在不算疼，如今被这动静却是惊了一跳，见着她眼看着就要被地上的瓷片扎到，当即心中一紧，身形已然比脑子中的想法先一步有了反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