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跗骨之蛆
按照原计划来说,小蝶此时应该就在卧房中等待他,他此前早就嘱咐过她,无论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亦或者是蕊儿唤她做些什么,都统一称头疼需要安静休憩一会儿,让蕊儿去外头候着再说。总而言之,无论如何都得支开蕊儿。
师父在傅小蝶身边所安排下的心腹眼线或许不止这么一个,然而蕊儿却到底是最为身份鲜明的一个,自然首先应该防范着她一些。
如此在心中最后确定了一遍今夜的计划以后,傅青有照着原先的路线攀上了窗口前的那棵梧桐树,一面粗略地只窗外张望了一眼里头的场景。
与昨日所看到的场景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在那窗棂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置了一朵紫色的琼花,在夜色的覆盖下并不算明显,但已然足够传递出信号。
他此前曾经嘱咐,倘若一切风平浪静,成功支走蕊儿的话,就在窗外放置一朵花,这样他便可以马上进来了。
而见到此,傅青有也就此松了口气,如同昨天那般自半掩着的窗就此爬了进去。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如今他虽然还是有些气喘吁吁,然而动作看起来明显要娴熟得多,几乎不发出一点动静地便已然了傅小蝶的卧房。
四周一片安安静静,的确没有其余侍女的存在,却也不见傅小蝶的出现。空气中弥漫着琼华香馥郁温软的气息,然而在这一片祥和的氛围之中,却好似总是藏匿着什么东西,叫人无法发觉。
傅青有心中有些疑惑,环视了一圈以后,试探性地轻声唤道:“小蝶?”
自床那头隐隐有了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是回应。
怎么藏到那里去了?难不成她在此期间自己又跑了一趟密室去,这时候才掐着点出来?这个小姑娘分明那样爱哭,怎么在这类真正应该感觉害怕的时候却又这样的大胆?
傅青有如此想着,一边不禁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转而不再说话,只循着那动静走上前去,一面掀开了那重重叠叠妖娆肆慢的床帘。
然而那柔软的纱罗背后,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把打磨锋利的匕首,如今正不偏不倚地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傅青有微微眯了眯眼睛,望向了跟前人的面庞。
蕊儿。
“想不到吧?奴婢在这里已然恭候公子多时了。”面对傅青有的探量,蕊儿也并不慌张,反而微微一笑,显得那本就精明算计的五官更为像是一头狐狸起来,而手中的匕首也不遑多让地贴上了他脖颈的皮肤,引来一片细密的寒意。
傅青有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张近在眼前的面庞,目光一寸寸地浮掠过那面部的轮廓曲线,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就此刻在脑海里一般。
他的眼神实在太过森冷,即使是在通明的烛火暖光之下,也冰冷残忍得好似某种凶残的野兽。
虽然如今蕊儿知晓自己处在上风,也曾了解过跟前此人身体并不算好,论武艺他在自己的手下是绝对反抗不能的,然而在陡然撞上他的视线时,却还是免不得微微缩了缩身子,竟感觉后背有些发麻起来。
这样的森冷,陡然让她想起昨夜在暗室内所感觉到的异样。
难道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然在盯着自己了?
这个想法几乎刚冒出头,便引得蕊儿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冷战,却又并不准备如此轻易服软,如此也只是逐渐加大了自己唇角的弧度,好以此让自己在他的注视之下自信起来,一面难免得意地说道,“公子或许还不知道吧?奴婢自小姐出生以来便一直伺候在身边了,小姐心里头想些什么,奴婢比她还要更为清楚。哪怕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奴婢都能够明晓其中的意思。今夜小姐居然敢对奴婢撒谎,奴婢又怎么看不出来其中别有预谋?特地便在这里候着呢,你的动作倒是也算挺快的,我这儿还没绣完一朵花,你便已经来到了,还真是迅速。”
言语之中,傅青有已然明了跟前狡猾的女人已然先行一步将傅小蝶转移阵地了,当即只冷冷地问道,“小蝶现在在哪里?”
蕊儿对此只是冷哼了一声,自然不打算回答,手中握着的匕首发紧,转眼之间已然在傅青有的脖颈之上压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痕,而她也就此嘲讽道:“小姐在哪里,与你何干?你难不成以为小姐对你青睐几天,你便能够成为药谷的乘龙快婿了?看来你的不识时务还真是超乎奴婢的想象呢,难不成想要与自己的师父抢人么?你以为谷主大人的东西,是你一个小小的弟子能够轻易染指的?”
“小蝶从来不是一件物件。”面对蕊儿的嘲讽,傅青有的面上始终是平静从容的,漆黑的眼中好似蕴藏着欲来的风雨,“不过说实在话,我的耐心有限,凡事不喜欢问三遍,所以如今我问你最后一次,小蝶现在到底在哪里?”
许是从来没有见过在被刀子架在脖子上后的人居然还会有这么横的时候,蕊儿时不免轻轻地挑了挑眉,手上有些虚软,然而话语却更为讥诮起来,“我早就猜到是你,只是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这样大的胆子,大半夜的敢闯进来,难不成不知道此举足已经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死?”傅青有轻声地重复了她口中说出的这个字,同样有些讥诮地挑起了眉头来,似笑非笑地盯着跟前满是写着精明算计的面庞,一字一句地淡声问道,“原来蕊儿姑娘也知道‘死’字是什么意思?”
他的底气着实太足,语气之中带着对生命的轻慢和嘲讽,像是一个睥睨的霸者,半分也让人想象不出他往日里不过便是一个身形瘦弱、其貌不扬的“怪胎”而已。
纵然是蕊儿,如今都不觉被他那句似乎意有所指的反问引得微微一惊,心头下意识地一番浮现了一层警惕,却又对自己有些懊恼。
跟前的人决计是没有多大功夫的,凭借他的脚步声便已然可以辨别出来并非作假。她如今根本便是占据了上风,为什么偏偏还会害怕跟前的这个阴晴不定的男子?
她说不出来,只一动不动地望着傅青有那暗得如同野兽的眼眸,分明想要转开眼珠不去看他,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如何也不再能够由得她自己自由活动。
等等,不能够动了……蕊儿一惊,蓦然察觉出了身体的异样并非只是简单地受到震慑而已,一面费力地想要移动手臂,然而手中握着的匕首却先行一步地脱离了逐渐失去力道的手指,就此了下去,又被傅青有在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四肢开始僵硬发麻,如同被抽筋剥骨一般,好似两条腿已然承受不住身躯,慢慢地下去。
蕊儿颇有些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还想要站起来,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缓缓地跌落在了底下铺就的地毯上。逐渐的,就连脊骨朝上的位置也好似从中被抽出了赖以支撑的骨头,就此一点点地下来。
“你……”她张开的口中只来得及蹦出一个字,便已然被肿胀起的舌头堵住了喉管,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余有“嗯嗯啊啊”的破碎音调。
傅青有也是在这时,才睥睨着她,微微笑起来,笑容却掺杂着鲜明的冷意,见得此只是一:“不必太过惊慌,说起来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不过是融骨散而已。”
似乎是担心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一般,他还格外“好心”地解释道,“如字面上所解,此药只融骨架和经脉,血肉皮肤还是保存着的,你只会感觉到直不起腰来,也支不起头来,其余的,还是可以正常活动的……哦,不如说是蠕动更为确切一些。反正你这类跗骨之蛆,在地上爬才是你应该尊崇的方式。让你以双脚行走,当真是亵渎了人。”
听得这一番话,蕊儿的眼睛陡然瞪圆了起来,似乎终于感受到了恐惧,再无此前的趾高气昂,想要说话,然而喉管却已然被舌头堵住无法发声,只能不住地以头抢地,似乎是在俯首求饶。
不过三两句话的时间,她便是连此举也无法完成了。因而融骨散的效果已然攀上了她的后颈,就此再也无法抬起那个头颅来,整个人虽然皮囊看起来还是完整的,却只好像一滩附着在地面的烂泥一般看,再也看不出人形来。
“罪有应得。”他冷然地吐出这四个字,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他自听到她所说的那些混账妖言以后,便已然动了杀念,现如今余留她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倒也算是报仇。
思及于此,他懒得再多付诸几许目光去,只就此将手中抢夺过的匕首收入袖中,就此欲走,然而却在此时,耳畔却陡然捕捉到了一声“呲啦”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正在漏出风来,激得他小腿肚上一阵冷密发麻的鸡皮疙瘩来。
什么东西?傅青有眉目一皱,下意识地已然循着声响转身望去。
“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