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杀了他
作者:花曲      更新:2020-02-24 08:12      字数:3457

第328章杀了他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小蝶,小蝶现在在哪里,她怎么样了……他之前答应过,他要带她走的,他一定要带她的,她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她现在又在哪里?

他努力地张大口,想要问出这些话,然而喉管却好似吞金般堵塞疼痛,任凭他如何吞咽口水,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声调来,只能不停地如垂死的兽类般一张一合着嘴巴,一直到牙关僵痛到近乎脱臼,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最终终于遁于寂灭。

再醒来时,他已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于何方。

当下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只余留下周遭还在蔓延的血液腥臭味道提醒着他,此前脑子里所余下的一切印象都是真实的。

关于那场埋伏,关于师父,关于小蝶……

他抬起手来,怔怔地望着上头沾染得那已经发黑了的血肉半晌,头脑像是陡然被重锤一击,猛然已经想到了什么一般,飞速地爬起身来,仓皇地直冲出门去。

小蝶还在等他,小蝶还在等他!小蝶说过,要自己带她跑的!他既然已经答应了,便不能够食言。

他心中地回响着这个念头,却又有一种浓重的不祥预感蔓延上了心头,像是已然提前隐隐察觉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经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他心中虽是这么想的,然而脚下的步子却丝毫不敢迟缓半分。刚刚恢复清醒的身体四肢分明还处在僵硬期,却硬生生被他从中挣出了最后一点余力,如同风一般地飞奔而去。

一直到出了这个地方,他才看清楚自己所处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傅白竟然并没有将他关押起来,而是将他放在了傅小蝶此前所住的小楼里,其中蕴藏着什么意味,他不是猜不到。

无非便是想要让他亲眼面见残酷的事实,让他不得不回忆曾经自己的失败,也让他就此明白药谷中的什么是不能够违抗而已。

傅白身居高位,活了大半辈子,底下三千弟子,对于人心看得何等通透。在面对自己这个过分优秀也过分傲气的弟子时,也能易如反掌地从他最为薄弱的地方彻底击垮他的意志,使得跟前的人最终心甘情愿成为自己的附庸。

他抬头望着外头已然亮堂了的天空,灿烂的阳光透过大片大片梧桐枝叶缝隙散落在他的身上,然而他却只觉得自己好似整个人被浸入了冰窟之中,连带着骨髓都僵冷得发疼。

方才苏醒的那一刻,他心中有无比强烈的想要看见小蝶,想要去找她,然而如今在面见这等事实的一瞬间,他分明心中清楚小蝶定然还处在这栋小楼之中,却好似有千斤重,竟不敢再进去。

他害怕等自己寻见她的时候,一看见她那双通红的眼睛,便会溃不成军。

然而最终他还是选择重新回去了那栋小楼。

不知道是因为刻意吩咐还是因为傅白不愿意让太多人知晓这栋小楼里发生的罪行,他一路而去,再无碰到一个人影。偌大的一方地界,除却空气中悬浮着的浓重血腥气息以外,再无更多的动静。

傅小蝶的位置并不算难找,他即使已然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自己的步子,最终还是轻而易举地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内寻到了她。

半掩的房门透出琼华香幽微的香气,合着某种靡靡的罪恶气息,一时间竟熏得他眼眶发红,才刚推进房门去,便已然控制不住五脏六腑内翻涌的恶心,扭身到一边大口大口地吐出黄水来。

一直到他感觉自己连胆汁都快要消耗殆尽以后,才勉强支撑着身子,脚步虚软地一步步走到那床帐跟前。

翠绿的纱幔上尚且绣着纷飞的彩蝶,丝线上乘,手艺精妙,在光影浮动下恰似马上就要从这重重纱罗中飞出来一般。然而在这精绝之下掩盖着什么样的残酷,他心知肚明。

他好似要寻回最后一点勇气一般,用力地咬了咬僵疼的牙根,一把将那床帐拉开。

那个小小的、柔软的肢体,如今正以一个古怪扭曲的姿势被缚在,气若游丝,不着寸缕的肌肤上星星点点地密布着欢爱后的瘀紫痕迹,有些地方已然蹭出明显的血迹来,被缚住的手腕脚腕处,勒出的痕迹青紫交加,可想而知在他不知道的这段时间里经历过多么惨烈的折磨,她又是如何奋力地挣扎过。

在经历过那非人般对待的几个时辰之后,她竟还醒着,然而见他进来时却丝毫没有动静,一双往日里灿若星辰的眸子如今像是一下子哑了光芒,一眼望去只能见得一片毫无边际的黑,目光涣散空洞,没有交汇的点,也再也寻不回昔日流光溢彩的痕迹。

他只看了一眼,便双膝一软,就此重重地在她的跟前跪了下去,发出沉沉的一声“砰”,依稀可以听到膝骨受到重创时发出的喀拉声响。

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痛一般,只如同惊厥了的猎物一般颤颤巍巍着肩膀和双手想要为她手脚上的束缚。分明那不过是个简单的结扣而已,他却颤抖着如何都解不开,最终红了眼睛,竟用上了牙齿,近乎凶狠地一丝丝为她撕咬开那缚着幼细手脚的绸带。

他的小蝶刚才就是被这个东西绑在,挣扎着,反抗着,最后却归于无力的。

她此刻才微微有了些许动静,却并未开口,只静静地看着他那凶狠如兽的模样,像是从来都不认识他一般,只由得他在自己面前如此着。

他不知道究竟用了多久,只知道最后那些该死的绸带最后都在他的嘴下被成了一缕一缕的碎布条,凌乱地堆叠在床褥上,惨淡无比。

而傅小蝶即使是在被束缚以后也并没有要起来的动静,只依旧维持着此前那个扭曲的姿势横陈在松软的床褥上,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人偶,身上的伤痕与白皙的肌肤衬出惊人的对比,刺痛了他的眼睛,却发现那干涩疼痛的眼珠子如今好似已经再也流不出更多的眼泪来,只能呆呆地望着她那张娇艳而空洞的面庞,口中颠来倒去也只懂得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的音调。

他如果能够再强一点,再强一点就好,如果他能够有勇气早一些反抗师父就好了,是不是最终事情便不会到这个地步?如果他此前能够相信小蝶对于自己所说的话,再仔细追究一点,会不会能够免除她所遭受的这一场浩劫?

他不敢做出假设,只知道师父的这一招的确做得十分成功,便是要将那最为残酷的事实,血淋淋地呈现在他的面前,以打击他那最为骄傲的一根神经,让他知道无论自己多么的本事,无论受到了多少赞誉,他也没有办法与药谷作对,与药谷的主人作对。

他的确败了,在师父绝对的权威前输得一败涂地。

傅小蝶依旧睁着那双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瑟缩、颤抖、嚎啕,那尚且还余留着泪痕的面庞上不知呈现出了什么样复杂的情绪,半些也不像是一个年仅七岁的孩童,只忽然间开了口:“师兄。”

昔日圆润甜美的嗓音如今已经嘶哑得近乎发不出正常音调的声音,然而她咬字却是用力至极,只对着他应声而陡然抬起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杀了他。”

她的语调并没有多余的起伏,然而这三个字却好似有千钧力道之重,在这充盈着邪恶与黑暗的卧房中流转着奇异的力量。

在说完这三个字后,她陡然牵扯起嘴角来,对着那尚且还在呆愣中的傅青有扯出了一个笑容来,配合上她那双丝毫映照不进多余颜色的空寂眼眸,竟无端端自那张尚且稚嫩的脸庞中挣出了几分诡谲的意味。

“好。”他应了声,语调同样发沉,“师兄答应你。”

她的笑容愈发大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像是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少年傲气和光彩的行尸走肉,在蹲完傅白所命令的刑期以后,沉默地跟在傅白的身后,为其鞍前马后,出生入死,甚至积极地参与进帮助师父制作药人这一项隐秘的行动之中,像是早已然忘却了此前的所有反抗和不满,话愈发的少,脸上的表情也愈发的沉寂,再也没有见过傅小蝶,甚至再也没有提起过“傅小蝶”这个名字。

那个活泼明媚如三月朝阳的少女,在那一场浩劫以后,像是也就此跟他分离到了两个世界去,即使在路上远远遇见,也会主动分开两条道而行。

只有他们心中知道,早在那一天,他们便已然暗中达成了某种默契,并且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所约定的那一天终究会到来。虽然这个约定未经过唇齿商量,然而他们心中却是都明白的。

看似平静的日子里,诡波暗动。

药谷里的所有弟子几乎都对这一改变感觉惊异,不明白昔日那个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怪物”此前分明在一年刑期中都未有多大改变,如何会突然间在下一次出狱后便性情大变,竟也开始低眉顺眼,也开始会对他们夸奖,一点点温和地融入他们之中,像是完完全全变转了一个人一般。

他们从一开始的防备排斥,在后来发觉跟前的人除了天资聪颖外对于他们再没什么多余的威胁以后,便也乐得就此重新形成一个小团体,甚至因而他在药谷中已然算深的资历而终于尊他为前辈。

傅白倒是也像是此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从未对旁人提起过一个多余的字,对于他也如从前那般相处着,暗中却也不乏观察试探,想要知道他是否真的已然被那场堪称摧枯拉朽的打击击垮,最终才终于确定他的这个骨头最硬的弟子,最终到底还是成为了甘愿蛰自己手下的一把利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