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妙手回春
也不知道楚侧妃究竟是有多么大的恨,才会对楚兮下这样阴险难缠的毒!
如此想着,盛浅予的眼底禁不住冒出了一簇仇恨的火焰来,在心中已然暗自决定下来,等这一次他们结束行程返回京邑以后,这个账,定然是要向楚侧妃和楚词二人好好算一算的。
那些付诸在她心爱之人身上的痛苦,他们总也该尝一尝才是。
相比于盛浅予的诸多反应,那头的傅青有显得尤为的平静镇定,似乎对于跟前那副诡异的景象早已然了然于心,眼角甚至连动弹都未曾,转而已然飞速地换了一个轻薄的刀片,挟在那漂亮的双指间,便朝着那黑气所汇聚的一点就此刮去。
也正是在这么一刻,盛浅予微微绷直了身体,整个人看起来好似一张绷紧了的弓弦,虽然并未发出动静,然而眼中也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紧张的情绪来。
楚兮的口中依旧死死地咬着那湿润的帕子,紧闭着的眼皮上隐约可见幼细的青筋,额头上沁出绵密的冷汗来,虽然并没有发出声响,然而这副模样落在盛浅予的眼中,便已然足够使得她也咬了咬牙,心中沉甸甸的,一面已然赶忙上前去,以袖口轻轻地拭去了他额头上的汗珠,却如何也擦不完,每每刚擦过一遍,转眼间便见得他又是汗涔涔的了,可想而知此时此刻他正承受着多么大的痛苦。
她咬着下唇,默不作声地一遍遍为他擦拭着额头上所弥漫出的冷汗,尽力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来,以免影响到跟前两人的状态。
而正在此时,傅青有也开口严肃而利落地命令道:“聚气于丹田,运行一个小周天,护命门,堵煞气,切莫让气外泄。”
乍然而来的声响使得盛浅予略微发愣了一瞬,而后才反应过来傅青有此话是对楚兮所说的,当即也只望向楚兮的方向,果真见得他眉头一皱,转而已然忍着剧痛握紧了拳头,就此调整起自体的气息来,但见额角处那绷出的青筋更为凌厉分明起来,而汗水也愈发大滴,仿佛一颗颗黄豆般沿着额角落下,不一会儿便已然浸脑后枕着的床褥。
见已然到了这个地步,盛浅予也不敢再上前打搅,只担心会影响他护气,一面见着傅青有如今正趁着楚兮运气之时就此截住那黑气蔓延的点,精准而利落地将那紫黑的部位就此层层刮下,心中隐约了然了方才傅青有为何说此法不能够借助麻沸散的缘故。
这一项便是最为关键的刮骨过程,不禁需要人手法利落,而且还需要掌控刮蹭的力度和深度,少一分无法完全清除毒素,若是下手太重却又可能伤到骨头以及周遭重要的筋脉,从而使得半条胳膊如同废物,故也是最为考验人的技术的。此法只能双方配合,才能够达到最为完善的处理。
盛浅予便是不懂岐黄之术,也到底还是明白跟前这个过程的重要性,故此时此刻,几乎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来,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只强自握紧着自己的拳头,好来抑制住自己此时那紧张又迫切的心情。
成败在此一举,她与楚兮这么多天以来所受的苦处,为的便是在这么一刻能够得偿所愿。
相比于盛浅予那一瞬间暴露出的所有不安的小动作,真正操刀的傅青有显然显得从容得多,手中轻薄的刀片驾轻就熟的挑起那细如发丝的骨上附毒,一丝丝一缕缕地逐渐挑断清除,动作熟稔得几乎让人错觉跟前不过是一项再为寻常不过的技法而已。
实际上清除此类腐骨之毒的理论任凭是哪一个有历练的大夫都知晓,但是能够熟练运用此等技法的,天底下,目前所看起来,大抵也只有鬼手青一人能够做到。
想到这么一个人,却已然一心寻求毁灭,命不久矣,盛浅予的情绪一时间也难免有些复杂起来。
一方面他是同门、江湖中人人喊杀的,另一方面他偏偏又是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药学天才,两者结合在一起,无疑有着摧枯拉朽的杀伤力,让人又是恨,偏生生又难以否认他身上那惊人的才华和天赋。
想必江湖上那些传他有多么阴狠的人中,或多或少也有是因为嫉恨他身上那已然太过耀眼的才华吧。只是无论事实是如何,跟前的这个男人也注定是一颗即将熄灭的星子,她如今望着他,便已然好似从他的身上望见了那即将枯竭的气数。
不知怎么的,盛浅予只觉得眼眶一阵阵的发热,仿佛滚烫的蜡油就此滴落在肌肤之上一般,忍不住抬手一抹,这才发觉自己已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满面。
盛浅予望着指尖所沾染的泪水,一阵阵发愣,不明晓自己为何一瞬间便悲从中来,好似本能地在惋惜着什么。
她怎么会哭?明明是为了这么一个沦入邪道的人。
只是一面在反复回想着他那狼藉的名声时,她一边却也忍不住想起那个晚上,在烛光之下安静地坐在棋盘前自顾自地跟自己下棋的清瘦身影,他手底下的那激烈厮杀的黑白二子,难道不正是在说明着他这个人一生骨子里所纠缠相争的两种复杂人性?
他或许是发觉了,也或许是没有发觉,亦或者是分明他也觉察到自己那矛盾的情感,却也深知终其一生无法改变,只能凭着内心而活下去。
正在盛浅予发愣出神间,傅青有却已然迅速地一处处精密地缝好了伤口,转眼时正见那呆愣着流泪的盛浅予,不觉轻轻地拧了拧眉心,好似误会了她是因而担心楚兮的情况才如此反应,当即还是多言了一句:“一切情况都很顺利,不出半月伤口便能够完全愈合,近三天里不要过多牵扯便是。所以……”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应该如何安慰,半晌才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必担心。”
盛浅予也是因而这么一声才迟迟地回转过神来,听到此只快速地抹干净了面上的泪水,并没有解释更多,转而感激地冲着他抱了抱拳:“多谢傅谷主出手救我夫君的性命,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不必多礼,原本也不过是为了完成此前的约定而已。”傅青有以湿布反复擦拭干净了手上所沾染的鲜血,面上的神色没有多大的起伏,即使是在面对盛浅予的感谢时,也并没有想要自谦应和的意思。
如今心中的一块大石就此落地,盛浅予自然也不会与他计较这并不算热情的态度,只因而他的话才一敲脑袋,“对了,约定。此前听傅谷主说三日以后自然会知晓,可是毕竟事关重大,还希望傅谷主能够提前告知,小女子也好有个准备,到时候才能够尽善尽美,不让傅谷主失望。不知道傅谷主想要小女子做些什么,小女子又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只要能够做到,小女子定然别无二话!”
她如今正处在兴头上,口中的话也有些颠来倒去的,几乎看不出是往日里那个在朝堂之上都尚且没有怯场过的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反而显得有些笨嘴拙舌的可爱,连带着眼角眉梢都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
心腹大患已然解除,她此时此刻哪里还有想过什么其他的,哪怕是傅青有如今让她去跳崖,指不定她也能够手舞足蹈地跳下去。
傅青有却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不着痕迹地朝着躺着的楚兮望了一眼,而后重新望向盛浅予,“能否借一步说话?”
“嗯?”盛浅予下意识地疑问了一句,顺遂着他方才的目光方向望去后,才明白过来傅青有大抵有些介意楚兮的存在,心中琢磨着此番事情一定有些为难,也担心楚兮如今身上的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伤口也才刚刚缝合好,正是最需要静养的时候,若是在这种时候听到什么让他激动的话语,天知道那个家伙会不会气得一下子从蹦起来。
想着楚兮往日里的性子,盛浅予只觉得这个猜测非常有可能,当即也打消了在这个危险之地谈事的念头,只就此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又道,“我想在这里守到我夫君药效过去以后再离开,要不然这样,您先回去,我随后自然会亲自上门拜访,到时候再议正事。”
眼看着傅青有望着自己,并没有说话,盛浅予却已然知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微微昂起了头来,不卑不亢地平视着他:“傅谷主不必担心,我盛浅予所做出的承诺便一定会做到,如今傅谷主愿意先行治好我夫君,已然是仁义至极,小女子自然也不会食言而肥,还请傅谷主相信小女子的诚意。”
一番话她说得诚恳,面上的神色认真,不免使得傅青有略微愣了愣,而后微微颔首,且当做是答应了,这才就此离去。
待得那个清瘦的身影就此彻底消失在珠帘以后,盛浅予这才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气,当即已然转身快步地走到了楚兮的身边,见得他如今依旧紧闭着双眼,连口中塞着的帕子都已然无力取下,使得嘴角边溢出一线涎水来,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憔悴虚弱,与方才那副生龙活虎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连忙帮忙拿下那塞在口中的帕子,一面颇有些心疼地望着那褪去药物亢奋的效果以后呈现出苍白的面色,明显是失血过多的症状。虽然知道这实属寻常,然而她心中还是颇有些难受:虽然他身上的毒是清除了,然而这分明是刚刚养起来的几分血色,便又遭受了这么一劫,也不知道日后要补多久才能够重新把这气色给养回去?
一面在心中思量着未来的日子里应该炖点什么汤品好给他补一补身子,她忽然见得跟前人的眼皮下似乎动了动,不觉重新喜悦起来,将方才的担忧和难过一扫而空,只让自己唇边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来,一面轻声唤道:“楚兮?楚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