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温情流露
幽蝶谷的爆炸,代表着鬼手青正式宣告死亡。这或许是一个可以令武林中人欢欣雀跃的好消息,因而那一直制衡着他们的魔头总算确切地消失于人世。武林中的更迭这样的迅速,只要确认他已经死去了,未来在江湖之中,这个名字也注定会被人们逐渐淡忘,连带着淡忘的,还有他们在傅青有手下一次次落败的经历,自然是应该开心的。
只是盛浅予却意外的,无法开心起来。
即使与傅青有并不算深交的关系,不过是因为合作驱使才多了几次接触而已,然而在念及他死亡的事实时,盛浅予只觉得心口还是不由自主地沉了沉,总显露出几分微妙的不自在来,脑内仍然清晰地浮现出那清癯的侧脸,和在烛光之下执棋的那只漂亮如软玉的手。
本是可以有更为温和的解决方式的,他却偏偏选择了这样惨烈的一条道路。然而这样的选择却也全部出自他自己的个人意愿,是旁人所无法插手的,如今可以表现出来的,也只有一声叹息而已。
思及于此,盛浅予禁不住也跟随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有些紧张地问道:“傅小蝶……傅小蝶当时在幽蝶谷里头吗?”
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似乎是感觉到傅小蝶被楚兮制服了,否则楚兮也不会那样顺利地带自己出去,然而她的心中到底是因而那个诡异的小姑娘而留下了几分阴影,此时此刻不由自主地更多问了两句,好似以此才能够让自己多多少少更为心安一些。
好在,楚兮到底是对着她点了点头,亲口确认了这个事实:“我亲手杀了她……她没有挣扎,好似早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一样,直到最后一刻,脸上还是笑着的。后来我把她的尸体留在了洞穴之内,如今想来,应该已经随着幽蝶谷一起被焚毁殆尽了。”
听到这么一声确认后,盛浅予才终于自喉中吞吐出了一口长气,但觉得心口始终压着的那块大石如今终于确确实实地被搬离了开来,一下子连着呼吸都松泛了不少,又禁不住轻声感叹道:“希望下一世,她不会再成为傅小蝶了。”
童年时所受到的那无法逆转的侵犯并非是她的错,她错便错在将自己所付诸的痛苦同样加注在了无辜的众人身上。她定然是憎恨伤害自己的恶魔的,然而她所给出的解决方式不是对抗天底下依旧存在着的恶魔,而是在无形之间,一步步,一步步地让自己也成为了当年自己所憎恨的恶魔。
希望下意识,她投胎转世,能够不再遇上那样的经历,也不再成为为害一方的魔头。
见着盛浅予的面色有些凝顿,楚兮知晓她是又思量到远的地方去了,当即只无奈地弯了弯唇角,一面习惯性地伸出双手来,以指腹放在她的两侧太阳穴上,控制着力道一下下地为她按揉着,以免她神思忧虑之间,又开始犯头疼的毛病,如今既然阻止不来,也只能够以此方式好能够防范于未然。
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上那所加注着的温柔而有力的力道,盛浅予的心情不觉也放轻松明朗了一些,当即只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来,一面又听着楚兮随意道:“说来还有一件事情,虽然是件惨事,但说起来倒也挺有趣的。”
“嗯?”她依旧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听到此只也感兴趣地应和了一声,“什么事?”
“不是说幽蝶谷被炸毁了么,但是其中的那些毒草毒花的,被炸成了粉末,顺着风向又一次飘到朝花镇那里头去了。上回幽蝶谷山火的时候便已然如此闹腾过了一场,这回幽蝶谷是真的全炸了,情况自是要比三年前的那一场都还要严重得多,当即那么些天里,朝花镇里头几乎都是躺着的人,连地方官绅都没能幸免。说来也是好笑,都已经闹得这种程度了,那些个胆小怕事的地方官躺在病榻上,还不忘吩咐要封锁消息,不敢让这事传出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盛浅予听罢,不觉也讽刺地笑了笑,就此摇了摇脑袋,只觉得楚兮近日的按摩技术好似更加提高了一些,如今只感觉连带着天灵盖都舒坦起来,只在心中暗自希望着他能够再坚持一会儿,好使得自己的脑袋得到解放,一面只淡淡道:“还不是为了头顶上的那顶乌纱帽,生怕上头不分黑白治他一个管理不力。为了这个,就忍心封锁消息,置镇上人的性命不顾,就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都要保住这顶官帽,真是可笑可叹。”
顿了顿,她又皱起了眉心来,颇有些关切地问道:“最后呢?最后是如何处理的?朝花镇上的人现在都还好吗?”
好歹也在朝花镇上生活过一段时间,多多少少也还是有几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照之意。
楚兮对于此也只是弯起了一个笑来,似乎是在嘲笑她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傻气,“我如今这样轻松地跟你说了,这件事情又怎么会没有处理好呢?”
见着盛浅予放心下来的面容,他含着几分笑意再度解释道:“最后我摆出了楚王府的势力相逼,闹得鸡飞狗跳的,几乎都快要把那里衙门的屋顶给掀了去,才终于使得地方官将此地灾情上报,最后及时处理了。”
说着,他也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感叹,“好在病患虽然分布密集,无一幸免,但是情况却并不算太重,吩咐了附近的大夫上前来逐个免费问诊布药以后,情况已经控制住了,想必这会儿应该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等到了京邑以后我再修书过去问问情况,得个安心便是了。”
“这就好……”盛浅予放心下来,而后又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一般,揶揄地对着他抛了个意会的眼神,不遗余力地调侃道,“只是你那楚王府第一纨绔小霸王的名号,经得这么一遭,估计又要在那些官绅中间传得风风雨雨了。往日以后但凡是有那些小官,见到你还不绕着走,指不定也要偷偷地在背后给你扎小人,期盼着你这个不讲道理的二大爷千万别来自家府上叨扰才是。”
楚兮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这明明是善事,如何被你一说,总感觉是我更不讲理起来了?”
见着他那一副委屈无辜的模样,盛浅予禁不住失笑出声来,只转过半个身子去,拢住了他的脖颈,对着脸蛋狠狠地“吧唧”了一口,且算作是主动示好了,一面只眯着眼睛笑着称赞道:“是是是,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善事,我便知晓我的夫君是天底下最有善心最有本事的夫君。”
然而对于她难能一见的主动亲近,楚兮却是微微瞪大了眼睛,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末了只试探性地伸出了手来,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口中故意喃喃自语道:“这也没有发热到脑子糊涂的迹象啊?莫不是睡了这么一趟,别的什么孤魂野鬼寄生到我娘子的躯体里头了?快说,你到底是谁?把我家娘子藏到哪里去了?不老实交代的话,我可就挠你痒痒了!”
说罢,他已然作势朝着她的腰肢挠去,趁着她笑闹着扭身要躲之际,温柔而有力地将她的身形严严实实地禁锢在了自己的怀中。
盛浅予原本还以为他依旧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即使身处于他怀抱中的时候也下意识地扭动着身子似乎要挣脱开来,然而才刚刚付诸于行动,便只觉得跟前的男人骤然低下了脑袋去,就此深深地将脸庞埋入了她的颈窝里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搂着她,好似只有如此才能够确切地感受到她的存在一般。
盛浅予愣了愣,微微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在清晰地感觉到此时此刻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那微不可查的颤抖时,一瞬间就此安静了下来,似乎也从中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
虽然此前自她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便一直嘻嘻哈哈地跟自己插科打诨着,与平日里所呈现的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如今想想却也可以知道,在她昏迷的这半个多月来的时间,他独自一人承受了多少的孤独和惶恐。
从前还有蓝若尚且能够陪着他,至少多多少少能够有一个好友能够派遣他的心绪,而回程的这辆马车之上,只余有蓝若的骨灰,还有一个昏迷的自己,想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楚兮望着这一切,定然心里头是很难过的。
单单是想到那副场景,盛浅予便已然觉着有几分心疼和愧疚起来,忍不住已经伸出手去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脊背,却没有开口说出什么安慰的话语来。
楚兮一向是最要面子的人,所以在方才那段时间里,纵然他也有极大的压力想要发泄,却还是在第一时间逗自己笑,让自己清醒过后,才就此抱着自己想要安静一会儿。她如今既然知道这个男人心里头别扭的大男子主义,自然也不会出言打破,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他如今所需要的,说来也只不过是心爱之人的陪伴而已。她都明了的。
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是不好心意相通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