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棕熊作乱
“是,”盛茯苓颔首,“因而当日本宫也没有明确地回应她的问题,她却已然先行与本宫说道,若是合欢与竹子同栽,再加上本宫平日里服用的安胎药催动,皮肤外会有所瘙痒的症状,若是长久接触下去,会有更大的危险,甚至可能使得人昏昏欲睡,直到一睡不起。所以务必尽量减少与合欢花的接触,亦或者是搬离偏殿,远离竹林,都会好一些。”
“合欢花与竹子……倒是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若这是真的,那这个茵妃的确懂得有些太多了……”盛浅予沉思着,口中一面无意识地念叨,一面想起盛茯苓方才口中所提及的禁方,难免面色沉重了几分。
这等偏门古怪的民间方子,生长在民间的女子原本懂得一些并不算是太过稀奇,只是如今撞上盛茯苓的这档子事,让人不得不多想几分。毕竟宫妃之中也少有茵妃这种普通民女出身的人,由此便也没有多大机会去接触一些民间的方子。如今想来想去,都觉得茵妃身上的嫌疑是最重的。就连自己身为外人,在第一次听见的时候都难免将怀疑放在茵妃身上,由此可见盛茯苓的猜测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是,原本本宫也没有当作一回事,毕竟那合欢花的确不在本宫的宫中,更何况她所说的话也太过危言耸听了。只是在那天晌午过后,本宫的手臂上真的起疹子了,痒了好一阵,最终派人去太医院讨了药膏来敷了好几个时辰才好些了。你想想看,若她是不知道药理的,如何会预见这么一点?”
说着,盛茯苓还将自己的袖口挽了起来,递予她看。
盛浅予伸着脖子张望了一眼,果然见得那莲藕般雪白的一截手臂上头残余着几道淡淡的红痕,显然是抓挠以后还未消褪的痕迹。在经过这样长久的时间以后痕迹都那样清晰,可见当时的情况比普通瘙痒都要严重许多,盛茯苓怕是也是吃了这等苦头以后,才将这件事情铭记于心的。
“怪事!”她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的确是怪事。更怪的便是,后来这茵妃琴棋书画十八般本事都拿出来在皇帝跟前展示过一遭了,只差说明自己是无所不能了,唯一绝口不提自己会医术懂药理这件事,就连后来有一次皇上遇袭,后期惊得连续发了一天一夜的热,这样好的表现机会,她都没有展示出一分半毫,只是在旁侧陪着而已,你说这可不是故意隐瞒么?”
见着盛浅予点头,盛茯苓面上的焦色减缓,像是寻求到了共鸣一般,又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只是本宫当时并没有去想太多,只当做是一个略通医术的妃子而已,只是后来,待得我肚中孩子有问题的时候,本宫才想到了这一层上。可是即使如此,仅仅凭着这么些地方,也无从定她这个罪名,若是说出去,怕是旁人都会说本宫疯了,自己生不出孩子,便要想着外人都要害自己的孩子,甚至明目张胆地嫁祸到新晋的妃子上头,其妒心可诛,可诛。”
盛茯苓故意端着声调模仿着外人会说的话,看似是玩笑,只是说到最后,连带着面上扬起的笑容里头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长姐……”
盛浅予看着她那副自嘲的神色,只觉得心底难受,碍于此前该说的劝慰的话都已经说干净了,再说下去也不过是徒增伤感而已,更何况这些道理长姐怎么都要比她来得明白得多,实际上并不怎么需要她再安慰,如此便也只是低了低眼,沉默了一会儿以后,忽然又想到,“对了,您方才说,皇上遇袭?是谁家的刺客?”
身为一国之君,所拥有的权力被万人所忌惮渴望,平日里遇袭实际上也并不算是一件太让人惊讶的事儿,再加上如今皇帝人还好好的,还能够夜夜宠幸妃子,便说明这次遇袭并没有成功,本是没有什么好过问的。只不过为了让盛茯苓趁早从方才的沉重情绪里头翻篇,所以盛浅予才配合着多问了一句,一副渴求知道的模样,只盼望着盛茯苓能够由此而转移几分注意力,不再那般伤春悲秋下去,这样她看着心里也多多少少能够觉得好过一些。
而盛茯苓听此一问,果然收了收情绪,转而摇了摇头,面上的神色隐约有些诡秘,“并不是刺客,而是一头西域进贡的棕熊。”
这等答案倒是令盛浅予有些意外:“棕熊?”
“是,”盛茯苓点了点头,目光放得远了一些,似乎也陷入了当时的记忆,“这头棕熊是西域当时上贡的时候一并献上来的,因而知晓皇上爱好珍禽猛兽,又专门布置了一个搜集这些的兽场,所以他们正也投其所好地进贡了一头棕熊,说是早早便已经调教好了,当堂便要表演一番讨得皇上开心。当时一开始原本也没有什么异常的,那棕熊离得皇上还有好一段距离,没有人觉得会出事,再加上那棕熊摇头晃脑,会顶球又会如同人一般点头哈腰的,倒是令得在场人都哈哈大笑,气氛正好,谁能够料到表演正进行到一般,那畜生却突然间像是失了心智一般,就此发狂了!”
原本不过是随口一问,倒是没有想过也会牵扯出这样稀奇的事情来。盛浅予不觉微微睁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难不成西域的那些人这样大胆,专门训练好了棕熊来在朝堂上行凶?”
虽然未能亲临现场,然而单单是想象一下那壮硕的畜生陡然发狂行凶的模样,盛浅予便觉得心中一阵发怵,多多少少也对皇上经得这么一遭被吓得发热昏倒的表现有所理解了些。
“应该不是。当时本宫在宫中养胎,见不得这类畜生,所以没看到这一场面,不过也是后来听人说起过的,只说当时那些西域的人看起来一个个的都也慌了手脚,好像一样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般。离得最近的那个西域人啊,还被那头发狂了的棕熊一巴掌,直接唿扇下了脑袋。听人说,当时整个头颅都血淋淋湿哒哒地躺在地上了,那身子却还直挺挺的,好似还反应不过来自己脑袋掉了一般,就此僵立了好一会儿,这才陡然‘咚’的一声,躺倒了,脑袋上的眼睛也是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栽倒以后,这才来得及闭上的。听人说当时那个血淋淋的现场啊……啧啧,还好本宫当时没有在场,不然指不定要吓得昏倒过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着孩子也有问题。”
盛茯苓着实描述得太过仔细,使得盛浅予便是惯见了血腥场景了的,如今一听禁不住也有些发寒,只抖了抖身子,搓了搓胳膊上被激出来的鸡皮疙瘩,偏偏还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这会儿仍在追问道:“然后呢?那棕熊便冲着皇上去了?”
“可不是么?当时棕熊一巴掌便拍死了一个人,还是那样惨烈的死法,本宫估摸着在场的那些人们都也已经惊呆了,根本都还回不过神来,眼睁睁地便瞧着那棕熊朝着皇上的方向走去了。皇上那时听人说也还算镇定,当即已然取下了座后的弓箭,对着那棕熊便是发了三箭,除了第一支擦着棕熊的皮毛而过之外,其余两箭实则都已经射中了。只是那棕熊当时正在发狂的状态里,皮毛又厚实,这么两箭当时对于它来说似乎也并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因为疼痛而更加激起了兽性,开始咆哮起来。听人说啊,当时那头熊的眼睛里都发红了,好似快要流出血来一样。”
单单是听着盛茯苓的转述,盛浅予便已然足够清晰地感知到了当时紧张的气氛,禁不住也揪住了自己的衣襟,急急地问道:“皇上身边总有人护驾的吧?那些侍卫呢?那么些人,总还不至于拿不住一头畜生。若是这都拿不住,还要他们干什么用?”
盛茯苓摇了摇头,面上也有所叹惋:“若只是棕熊也就罢了,可那是一头发狂了的棕熊啊!又哪里是人力能够轻易拦住的?当时倒是旁边的御前带刀侍卫都在第一时间冲上去围拢着皇上,准备护送皇上先行离开。这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反应其实已经足够及时了。若是皇上当时就这么听从着离开,后续的什么情况也都不再关皇上的事了。”
盛浅予听到此皱了皱眉,不觉摇了摇头,“依照皇上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如此善罢甘休的。”
当朝国主一向心高气傲,是将权力和颜面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虽然往昔待人也算宽和,然而到了关键时刻,手腕却是冷酷铁血,下定了决心以后便绝无二话。杯酒释兵权的事情,他没少做过,更是丝毫不拖泥带水。便是这样的一个人,若是当场被一头畜生撵下朝堂,仓皇逃离,对于他来说,一定是比死还更不能够接受的事情。
“你说对了,”盛茯苓点了点头,复又叹了声气,语气中颇有几分无奈,“皇上当时也是气红了眼睛,大抵是觉着一国之君总不能够被这么一头发狂了的畜生撵得仓皇奔逃,吩咐堂下妃子大臣们快些离开,自己站在座位前,举着弓箭还在尝试瞄准着,还想要挑战一番那头棕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