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可这会儿神经兮兮得很外露，失去了平日伪装的冷静，说明她精神已经非常紧张和紧绷，就算是紧盯着霍尧，竟然没能及时发现他眼中闪过的若有所思。

霍尧一边轻轻地拍着艾可的后背，缓解她的情绪，一边缓缓地说：“艾可，这种事需要找专业的医生，你身为当事人，都对自己的身体状态把握不住，我怎么能轻易说什么话？万一说错了给了你误导、导致你更严重了怎么办？”

艾可脸上浮现出抗拒的神色，但是在霍尧关心的视线下又变成了迟疑犹豫，还有隐藏极深的恐惧，看得霍尧心里绵绵的疼。

他知道艾可在恐惧什么。

精神分裂出来的兔兔是艾可十多年的朋友，也是她保护自己的一道盔甲，如果要治病，就是让她把已经和血肉长在一起的盔甲剥掉，然后用刀子割开鲜血淋漓的肉把脆弱的内心剥出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并在外人的逼迫下，让她自己审视、挑剔、伤害那颗心，直到她亲手把心割掉一半。

这简直是酷刑。

但是，有病就要治。霍尧只能狠下心，推着艾可往前走。

艾可不愿意，艾可拽着他的袖子说：“不用多专业的，你靠感觉猜一下，把疑点告诉我，我自己来判断好不好？”

霍尧看着艾可，柔声说：“但是我怕你受到伤害。”

艾可瞬间又怒了，说：“让我去看医生就是在伤害我，那你还让我去看？！你个坏蛋！不要再说什么甜言蜜语了！滚开！”

霍尧被艾可推开，指着鼻子骂，也没有生气，而是缓缓说；“艾可，你不能总是逃避。”

艾可：“我就要逃避一辈子！”

“那你一辈子都要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下生活。”

艾可：“我为什么要在意别人？我只要在意我自己，在意兔兔选择的人和我选择的人就好了，我为什么要管别人为自己增添烦恼？”

霍尧叹了口气：“你还年轻，等大了就会知道，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除非永远不和别人接触，否则没办法完全只顾自己，艾可，你的想法太理想化了，以后会碰壁……”

“那就以后再说！”

艾可打断霍尧，瞪了他一眼，说：“你以后不许再插手我的私事，要不然就立刻解除契约，违约金你也别跟我要，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说完，艾可摔门而出。

霍尧看着来回拍了几下的实木门，暗叹了一声她的力气真大，也是真的生气。

他有点懊恼刚才怎么就没有继续哄她呢？怎么就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就不想哄骗她呢？现在好了，艾可直接就跑了，连“要命一条”这话都出来了，肯定是气坏了。

霍尧看了一眼偷偷摸摸往办公室里瞧的秘书团和助理团，把他们八卦的视线逼退，然后把门关上，转身坐在沙发上，也不工作了，思考该拿艾可怎么办。

直接解除契约，他是不愿意的，一是舍不得，二是相处这些天，他对艾可有了怜悯，不忍心放她自生自灭。

但是吧，留在身边，谁知道精神病人会不会突然发疯？不稳定因素太多，麻烦。

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治好艾可的病，可是她又抗拒得很。精神病不是感冒也不是癌症，只要吃药动手术化疗什么的就行，精神病治疗需要患者配合啊。于是，此路不通。

难道他要把这小孩儿当小祖宗似的养着？过滤一切的敏感刺激源，让她保持好心情，让她没有发病的机会？

可去了吧！

当初霍尧整这个协议就是为了避免麻烦，谁知道看着最合适的艾可，真身是个麻烦精！

事儿多，还歪理多，还犟。

霍尧叹了口气，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

在他舍不得直接解除协议的时候，他就注定要为这个麻烦精操碎了心。

这边霍尧把自己对艾可的复杂心思强行定义为责任感和同情心，那边艾可却在冷静之后发现了疑点，比如，妖妖和兔兔核对了一下各自掌控身体的时间，发现无缝对接，根本没有第三个人格出现的迹象，又比如，她对兔兔和妖妖的状态十分满意，不存在臆想出另外的人格来满足精神需求的可能。

艾可琢磨了一会儿，认为霍尧在糊弄她，想把她糊弄进医院。

好歹毒的心思！

艾可冷笑一声，趁着还没下班，赶紧把hy新推出的两个游戏的数据看了一下，发现自上午八点发布之后七个小时的下载量已经能排进新游首发日下载量前二十时，也没有心情兴奋了。

艾可跑到hy的楼层，跑到研发部去围观游戏的运营和维护，把大家吓得都不敢开小差，一个个认真得很，不管有没有事情做，都把键盘敲得啪啪响。

到了五点，艾可准备庆祝一下请大家出去吃饭，还没说出来就看到门口杵了一个霍尧。

霍尧声音低沉悦耳：“游戏反响很好，大家辛苦了，今天轮班去隔壁新世纪吃饭，我请客。”

新世纪餐厅，人均消费1000+。

艾可看了一眼这至少五十号人，想到聚会肯定要喝酒，就心疼的不行。这好酒好菜的，得多少钱啊。

办公室里是大家激动地应和声，就这短短一分钟，就已经分好了两拨人，一拨留下来应对突发情况，一拨去吃大餐。

艾可也不好意思说换个地方了，她瞪了一眼霍尧，这个败家子。

霍尧被艾可这小财迷的样子逗得发笑，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就把她拉走了，一直到了车上，他才放心的笑出来，戏谑道：“吃顿饭能花多少钱，这就心疼上了？我把工资卡都给你，让你数零都累得慌，根本没心情关注这点小零头，怎么样？”

忽然被炫富的艾可：“……不怎么样。”

霍尧的工资卡又不是她的钱，她能拿着去养小鲜肉吗？不能，还会拿人手短。那还有何用？

霍尧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向后转身，抬起另一条胳膊搭在座椅上，含笑看着艾可说：“不要卡啊，那你想要什么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