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陵园来人了,说有事禀报。”
祺乾宫内,老皇帝正与段睿炎下棋,他手执一颗黑子,并未抬眼去看那个太监,思虑了半响,终于把手中的棋子落定,抬眸看着段睿炎笑了笑,说:“该你了。”
“让他进来吧。”老皇帝淡淡的说。
前来禀报的侍卫匆匆走进,跪下道:“参见皇上,二皇子殿下。”
老皇帝神色淡淡,依旧看着眼前的棋局,不紧不慢的问:“何事?莫不是皇后入侧陵受阻了?”
闻言,段睿炎一怔,落棋的手僵在了棋盘之上。他抬眸看着老皇帝,侧陵?为何会是侧陵?
“回皇上,是这样没错。”
老皇帝依旧一派神色淡然,看似早就料想到了一般,“哦?此人是谁,七皇子?”
“回皇上,不是七皇子。”
不是七皇子?
老皇帝的眼底暗了暗,脸上那层浅浮的笑意尽失,“那是……默王爷?”
“回皇上,也不是默王爷。”
老皇帝的手微顿的下,手里的黑子没有落向棋盘,而是送回了棋盒,他转头看向跪在前面的人,眼底终于生出了一丝好奇。
让皇后入侧陵其意有二,其一,是他的确不想那贱人入皇陵,其二,是想试探一下秦恭默,看看在皇后给那姓凌的丫头下毒后,他还会不会义无反顾的去帮段睿沂。
只是他没想到,居然还会有第三个人来插手此事,“不是七皇子,也不是默王爷,那还会有何人有能力阻止?”
“回皇上,是,是凌姑娘。”
蓦地,段睿炎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人,皱了皱眉问:“你是说,出面阻止的人是凌泫苒?”
“回二皇子,是她,没错。”
段睿炎虽不知皇上为何要将皇后送入侧陵,但,让他更不明白的是,泫苒为何会帮段睿沂出面?他们应该还没见过才对,如果说是因为秦恭默跟皇后的关系,那出面阻止的也应该是秦恭默才对。
老皇帝看了一眼段睿炎,他也没想到出面的人竟会是她,这个丫头还真是大度,就连皇后给她下毒,她都可以不计前嫌,居然还肯帮她出面。
“那丫头都说了些什么?”老皇帝问。
“凌姑娘说,请皇上收回成命,让皇后长眠于皇陵,或者……或者……”后面那后番话说起来可是有些大逆不道,他支吾着,半天不敢启齿。
“或者什么?”
“或者,让皇上下旨废了皇后之位,那样的话,不管将皇后葬在哪她都不管了。”请旨的侍卫冒死说出了这句话,而后死死的垂着头,祺乾宫内瞬时一片寂静……
废后?老皇帝冷笑两声,这丫头果然聪明。
居然懂得什么叫以退为进,看似给了他两个选择,但实际就是在逼迫他选择前者,若是他真的选择了废后,那他便成为了史上第一位废故后之人,名垂千史是少不了的,千古骂名也会因此而得之,但是,他真的就要这样任由这个丫头摆布吗?
段睿炎自然也不是那愚钝之人,况且,泫苒的寓意毫不掩饰,这般明显,她只是话语上说的好听,实际上却没有给他的父皇留一点颜面。
心底徒生一抹担忧,他的父皇毕竟是一国的君主,她这般没轻没重,万一真的惹恼了他,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保得住她。
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皇帝,段睿炎开口:“父皇……”
老皇帝一直不语,实质就是在等他开口,但是,当他真的开口,他又立马打断了段睿炎的话,“炎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丫头固然聪明,若是她真心待你,父皇绝不反对,只是,你也看出来了,她的心里只有那默王爷,她今日这般必然也全都是为了他,如此,你觉得值得吗?”
值得吗?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想到那日太子府泫苒说过的话,她宁愿跟他同归于尽,也不曾想过和他在一起。
可即使他百般痛心疾首,却仍是放不下她,他知道,从他们攀上云瀑顶的那日起,他的心就已经不再由他自己控制了,即使是不值得,他也无法再抽离自己的感情。
“父皇,感情之事且没有值不值得,况且她并不知道炎儿的心思,她向来用心待人,即便今日之事跟秦恭默无关,只要是她认定的朋友她都会去帮。所以父皇,就当炎儿替她求情,恳请您收回成命,让皇后入皇陵吧!”
泫苒此事做的太绝,他若不开口求情,老皇帝哪里拉得开颜面收回成命?说不定恼怒之下还会定罪于她,他此番求情,即帮了泫苒,又给了老皇帝一个台阶下。
老皇帝自知这件事定会有人阻止,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此人会是这个丫头,而且,方法还是这般的不留余地,小小女子竟有这般胆识,他是欣赏,可同时又是忧心。
倘若她能心向段睿炎,那么她就能为己用,她的聪明和无畏就是好的,但,若她是秦恭默的人,那他就容不下她这小聪明。
段睿炎与她的痴心他看在眼里,为了她,他已然变了很多,现在若是真的想要对付那丫头,想必不待秦恭默翻脸,他自己的儿子就会先不认他这个父皇了吧!
“罢了。”老皇帝看向跪在那的侍卫,说:“回去传旨,皇后……葬入皇陵,还有,跟那丫头说,是二皇子帮她请的命,让她心怀感激才好。”
“是,奴才定会把话带到,奴才告退。”
待那侍卫退出去后,老皇帝起身道,“今日的棋就下到这吧,朕也乏了,先回去了。”说罢,便朝门外走。
段睿炎起身,“儿臣恭送父皇。”
走到门口,老皇帝住下脚步,却并未回头,“炎儿,父皇奉劝你一句,倘若有一日你发现她无心向你,那么,就狠下心除了她,否则,她定会成为祸患。”……
那抹明黄离去后很久,段睿炎一直呆呆的站在原地,杀她,他定是做不到的。
父皇的顾虑他又岂会不懂?秦恭默已是他心头一患,若是再加上泫苒的小心思和她那什么都不怕的胆识,只怕这大圣会就此改变了局面。
他退了几步坐了下来,目光逐渐坚定,“我绝对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凌泫苒她一定会是我的。”……
陵园内,泫苒站在棺炅旁,圣旨下来之前,她怎么都不肯跪,这般牛脾气,秦恭默既已不管,又有谁敢插手去管?
她轻抚着手上那枚琳琅玉戒,心里回想着那日与皇后在凤祥宫内见面时发生的一切……姑姑,那日监视你的人是他么?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这时,传话的侍卫驾着马,踏着泥泞奔进了陵园,下马经过泫苒的身边时,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
“皇上旨意,皇后娘娘入皇陵,跪——”守陵的公公高喊,明显,最后的跪是说给泫苒听的。
泫苒垂头含泪而笑,退了两步让开了路,在一旁跪了下来,棺炅被抬起,缓缓行向皇陵。
姑姑,这是小苒唯一能帮你做的了……
泫苒起身,那侍卫走到她身边,低声说:“凌姑娘,皇上让奴才给您带句话,此事是二皇子帮姑娘请的命,还望姑娘心怀感激才好。”
闻言,泫苒抬眸向他,“你说段睿炎?”
“是,奴才话已带到,先行告退。”
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泫苒就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回头……
果然,就见秦恭默阴沉着脸,一步一步的朝这边走来,泫苒回头又看了看那个落荒而逃的侍卫,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男人怎么谁的醋都吃?堂堂默王爷整天泡在醋缸里像什么话?
秦恭默上前看着泫苒,眼底带着三分的不悦,问:“他刚刚在跟你说什么?”
粉嫩的唇畔扯出一抹坏笑,泫苒很是故意的说:“也没说什么啦,人家只是说,你的苒儿我很可爱,有意与我结实,只是不凑巧你刚好走过来了,所以把人给吓跑了。”
还好那侍卫先跑了,否则,他铁定会被秦恭默一掌拍死。
深眸下火光焰焰,恨不得要将人抽筋扒皮,秦恭默正欲转身,泫苒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去哪啊?”
“杀了他。”
某女暗自吐了吐舌头,感觉好像玩的有点大了,他要是真的将那人杀了,那她可就罪孽深重喽!
泫苒往他身前挪了挪,松开他的胳膊,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腻歪道:“矮油,喜欢人家的人越多,那就说明默哥哥的眼光越好嘛,再说了,喜欢上我也不全都是他的错,谁叫人家这么聪明可爱,温柔善良,贤惠大方,美丽动人呢?若是没有人喜欢那才见了鬼呢!”
闻言,秦恭默眼角狠抽了几下,聪明可爱,温柔善良,贤惠大方,美丽动人?这是谁给她的评价?他怎么不知道?
呃……虽然这也是事实,但有人这么夸自己的么?
看她那副自醉的模样,秦恭默觉得甚是眼疼,低沉的嗓音中带了几分的杀气,“胆敢觊觎你的人,全都该死。”
完了,他不是真的要杀了那个人吧,这可咋办?
泫苒急切的眨了眨眼,而后扯了扯嘴角,扬着头看着秦恭默,“默哥哥,敢觊觎我的人的确该杀,不过,刚刚那个就算了,你看看他,只是个小小的侍卫,论成就定是比不过你,而且长得又不是很好看,我可是颜控,喜欢好看的人,如果喜欢我的人之中没有长得比你好看的,那你就安心好了,这就说明你的地位还很稳,若是哪天真的有比你还要好看的人出现,那你就杀了他,以免我看了分心。”
秦恭默眼角再次抽搐,这丫头刚刚说了什么?
他地位很稳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因为他长得好看?那他还真得好好感谢他这张脸了。……
段睿沂本是想过去跟泫苒道声谢,可看到秦恭默走了过去,且脸色又不是很好,所以他便站在原地远远看着。
段睿沂的目光,泫苒从皇后的棺炅被送进皇陵的那一刻就看到了,她转身走向他,“你想跟我说什么?”
看了看站在远处的秦恭默,神色依旧淡漠,目光却始终没有看向过他,段睿沂失望垂头,轻声道:“谢谢你。”
泫苒回头看了看,大致也猜到了他失落的原因,她知道秦恭默一向待人冷漠,但冷漠并不是漠视,他对段睿沂有一种很明显的躲避和无视,虽然她不懂这是为什么,但她却知道这一定和过世的皇后有关。
“你别太在意,你多年不再京城,可能不太了解默哥哥,他就是这个样子,不太喜欢跟人接触,你既是姑姑的儿子,那你就叫我……叫我……”姐姐?不对啊,我好像没有他大,可是叫妹妹的话,又显得没那么霸气,呃……叫什么好呢?
“叫你嫂嫂。”段睿炎见她话说一半停了下来,满脸纠结的思索着,于是开口帮她解困。
泫苒瞪大了一双瞳眸看着他,嘿!这孩纸心挺大啊,哥都不认他了,居然还要叫她嫂嫂?
看着那张跟秦恭默有三分相像的脸,泫苒笑了笑,“嗯,好,就叫嫂嫂吧,以后若是有什么事,你尽管来平王府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段睿沂点了点头,目光再次看向秦恭默,泫苒轻叹了口气,还真是个死心眼的孩子……
……
夜里,段睿沂坐在寝宫内,近身伺候的宫人全都被他打发了,这么多年他习惯了一个人,有人在他身边,他总是会觉得不自在。
忽然,一道黑影闪了进来,段睿沂一惊,还没等起身躲开,肩膀就被钳住了,“交代给你的事,做的怎么样了?”说话的人没有掩藏自己本质的声音,冷冷的声线明显的听出是个女人。
段睿沂不语,也不反抗,因为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女人,但他也不想就这样任由她摆布。
可是,他此番举动显然惹恼了这黑衣女人,钳在他肩上的手加大了力度,段睿沂痛呼一声滚到了地上。
黑衣女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否则明天入皇陵的就是你。”
段睿沂握紧了拳,但却无力法抗,这样的凌辱他已然习惯了,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语气淡淡的说:“我没找到。”
“没找到?”黑衣女人忽的上前扣住他的喉,黑色面巾之上的眼睛眯了眯,“你少给我耍花样,我查过,那秦家雀印一直都在皇后的手上,虎纹传男,雀印传女,秦家后辈只出了个秦恭默,并未有女,这雀印又岂会不再她的手上?”
“你说的这些我不懂,但是那雀印我确实没找到,你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扣在他喉间的手一甩,雀印还没到手,宫里唯一一个可以随时随地接触皇后遗物的人只有他,所以现在她还不能杀他。
“好,谅你也不敢骗我,明日你再去皇后的寝宫中找,务必将它给我找出来,过两日我还会来找你的。”说罢,黑色的身影就从窗子翻了出去。
段睿沂呆呆的坐在地上,半晌,他爬起来,颤抖的手提起桌上的茶壶,还没等倒出茶,‘啪’的一声,将水壶摔在了地面上……
闻声,门外的宫人赶忙跑了进来,“七皇子,出什么事了?”
“滚出去。”段睿沂一声暴喝,吓的几个奴才,赶紧退了出去。
身为皇子,十年牢狱般的生活换来的却是生死未定,任人欺凌。他不甘,既然秦恭默不肯帮他,那么他就去找肯帮他的人,雀印,他一定要找到,但他绝对不会交给那威胁他的黑衣女人。……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泫苒日日无聊的呆在府里,不是她不想出去,而是最近找不到事情可以做。
要说这古代,怎么一点供人娱乐的地方都没有啊?这些人,难道都不玩的吗?
大院的客厅里,泫苒没骨头般的歪在门前的一个椅子上,嘴里咕哝着问:“姐姐,现在是几月了?”
“回姑娘,眼看着就要十月了。”青影回道。
“十月……”这么说来,再过几日就是我的生日了?也不知道宫里那几个家伙,有没有把我的生日放在心上,找机会必须进宫一趟提醒他们才行。
“十月……怎么了?”某王爷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开口打断了泫苒的思绪。
看了他半晌,泫苒‘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要吃人的眼神死死的瞪着他,“你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十月怎么了。”
秦恭默甚是无辜的摇了摇头,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见她满眼底的怒意,秦恭默笑了笑,道:“我的确不知道十月怎么了,可是我知道,十月里其中的一天是苒儿的大日子。”
难掩的笑意渐渐展露,泫苒下巴得意的一扬,“这还差不多。”随后,衣摆一甩,落座于秦恭默身旁的椅子上。
“今日上朝得知,二公主被驸马休了……”
秦恭默话还没说完,某女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高蹦了起来,咋呼道:“什么?二公主被休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好家伙,这个广邵贤动作够快的,居然比她预计的还要早上几天,想必,定是她们几个找到机会出手了。
见她这么大的反应,秦恭默忍不住失笑,这丫头也许能藏得住失落的情绪,但绝对藏不住开心,每每得意起来都会这般夸张。
“许是昨晚之事,今早广邵贤就拿着休书上了大殿,二公主也被遣回了宫。”
“遣回了宫?就这样?”泫苒紧凝着秦恭默,期待着后面还有更严重的惩罚。
这话倒是把秦恭默弄糊涂了,什么叫就这样?被休了可不就这样吗,不然还要怎样?
他轻笑,伸手拉她至身前,“是不是觉得这样太便宜她了?可是你当初为何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鬼知道你们大圣这么随便啊?被休了的公主居然还能重回皇宫,我还以为皇上会嫌她丢人,把她逐出宫去呢!”真是失策,大费周章的居然让她回了宫。真是气死她了……等等,他是怎么知道段珂萱被休跟是她有关的?
泫苒刚想发问,就见秦恭默一声轻笑,“我自然知道这就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闻言,泫苒倒吸一口气,瞪大了眸子见了鬼一样的看着他,“你……你怎么……怎么……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的妈呀,太吓人了。
自从秦恭默发现他猜不透泫苒的想法的时起,他总会有意无意的去观察她,去猜她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最后终于被他发现,每当她安静的思考的时候,她的想法是让人猜不透的,但,当她大篇的发表言论之后,她的面部表情就会及其活跃,而就在这时,她的心思不用猜都能看出来。
秦恭默并没有去跟她解释为什么会知道她的想法,能被他猜到的想法本就不多,若是说了,这丫头定会有所防范,这样一来,他就更别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他拉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看着她那防贼一样的目光,不禁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怎么样?要不要我杀了她来替你解气?”
杀了她,这自然是最快的方法,可是光杀了她的话,泫苒还是觉得不解气。
她想了想说:“暂时不要,容我想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若我实在没有好办法的话,你在出手吧。”
“好,依你。”
泫苒眼眸轻轻一眨,眼底一片寂静,随后更是目无焦距的看着前面。她轻咬着指甲,开始了某王爷看不穿的沉思……
忽的,她整个人从秦恭默的身上弹了起来,一脸兴奋的说:“默哥哥,我要出去一趟,晚饭之前就会回来,先走了,拜拜。”
说完,不给秦恭默询问和拒绝的机会,人就已经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听她喊:“小夜子,出来,有任务,我们要出府了。”
……
将军府大门前,一辆车体通黑的马车停了下来,夜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道:“少夫人,将军府到了。”
车上并未见到有人出来,只是传来了某女那懒懒散散的声音,“到了你就进去吧。”
夜看着那静静的车帘,诧异的问:“就属下一人?”
“不然呢?这点小事还要我出马?”
夜满头黑线,您既然不打算出马,干嘛还要跟着一起来?他自己来不是更快一点?
夜悲催的垂头应道:“是,属下这就去。”……
泫苒原计划是跟他一起进去的,可是路上不小心睡着了,直到现在,她两个眼皮还直打架,实在没有办法下车。没办法,只能让夜自己进去了,反正她想干嘛他也知道。
夜走到门前轻扣了两下大门,开门的人一眼就认出了他,上次他送来的十个人,现在可都成了主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人不能得罪。所以这次并没有通传,直接就恭恭敬敬的把人给迎了进去……
“公子稍等一下,奴才去请我们老爷。”开门的下人把夜带进客厅。
夜微微点头,并未言语。
不久,广厚迎门走了进来,神色仍是严谨,但却没有上次那么咄咄逼人,坐下后他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夜面无表情,只是稍稍垂头以示尊敬,“在下是奉我家公子之命,前来请十位夫人一叙。”
闻言,广厚面色明显沉了一下,“这……似乎不大好吧,虽然这人是你家公子送来我将军府的,但是,她们现在毕竟都是吾儿的夫人,妇道人家,哪有出门去见别的男子的道理?”
话是这么个理没错,可他家公子并不是男人啊!
这少夫人也真是的,好好的,干嘛非把自己说成是男子?顶着男人的头衔让他来做这种事,现在就算说出天来,人家也未必会把人交出来吧!
“将军多虑了,我家公子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有些担心夫人们进府过的是否安好,毕竟人是我家公子送进来的,多少也要知道一下情况。”
虽然夜句句客气,但仍是两句话就磨没了那广厚的性子,他开口不客气的道:“你的意思,我们将军府还能亏待了她们不成?回去告诉你家公子,既然他已经把人送进将军府了,那往后这人是否安好就不用他操心多虑了,是死是活都只是我们将军府的家务事,不劳你家公子费心。”
门外,一抹翠色踏进,美眸轻扫,挑着八分的声调,高声的说,“呦,小爷我送进来的人,是生是死,居然还不容得人家问上一句了,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小爷我可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该把人接走了。”
闻言,一股暴戾之气直冲脑顶,粗挫的大手在小桌上用力一拍,广厚刚想怒喝,就发现好像有些不对,进来的人一头墨发披肩,身穿的也是女式的锦衣,定睛仔细一看,老脸绿了一半,怎么会是她?……
两次在圣殿上的大出风头,那张脸,就是让人想忘也忘不了。
“你是……你是默王爷身边那个丫头?”
默王爷身边的丫头?靠,儿子蠢,就连老子也不会说话。
泫苒直接无视他,自觉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抬眸看着夜,问:“怎么回事,就这点事,居然要用这么久的时间,不知道小爷我时间宝贵啊?”
她敛回视线,淡淡的撇了一眼广厚,又说:“我说小夜子,你是不是眼瞎?小爷我让你找的是被我送进来的那十位夫人,你在这跟这个老头叽叽歪歪些什么?你分不清男女么?”
夜的脑后布满了黑线,眼……眼瞎?老头?祖宗,你不会是不知道这人是谁吧?
进人家将军府,却不认识人家将军,像话么?
但不管怎样,眼下这种情况他也只能顺着她,低头恳切道:“属下知错了。”
广厚眼角狠狠的抽了抽,泫苒的话无礼至极,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将军,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说话呢,但碍于秦恭默的关系,他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个女人,向来不把人放在眼里,就算是对皇上也没见她有多恭敬,如此,更不要指望她对他的态度能有多好了。
广厚敷衍的笑了笑,“凌姑娘就是这位小兄弟口中的公子?”
泫苒下巴一扬,无比的傲慢,“没错,小爷我就是他口中的公子,现在可以让那几位生死未卜的夫人们跟我一起出去了吗……将军?”泫苒这刻意咬重了将军二字,此番无非是狠狠的打了广厚的老脸。
刚刚她那番无礼的话,若是在她不知道他是谁的情况下说的,那倒也没什么,可是她这么一叫,就摆明了她刚刚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让他难堪。
广厚的一双拳被他握的‘咯咯’响,额上青筋直爆,老脸气绿了半张,但却硬是说不出话来。
泫苒淡淡的动了下嘴角,她并不在乎广厚此时的愤怒,她倏然起身,道:“将军既然不说话,那我就自己去找了,我向来笨手笨脚的,若是不小心扰了将军府的平静,将军可不要生气,若是我不小心碰坏了府内的东西,您大可以去平王府找我的默哥哥赔给您,他一定不会抵赖的。”话落,甩着步子就往外走……
要想早点结束跟这个老头的纠缠,搬出秦恭默必定就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这个将军府,对于泫苒来说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广邵贤愚不可及,色欲熏心,整个就是一废材加草包。
而这个广厚将军,竟然将这个废物纵容成这样,不管他表面多么正义凛然,但内心也绝不会是什么好鸟。
跟这样的人,还是少扯上关系的好,要不是她跟段珂萱结了仇,她这辈子都不会跟将军府有什么牵扯。
“等等。”广厚咬着牙叫道。
他开口并不是怕她扰了府里的清净,也不是怕她碰坏他府里的东西,而是,她既已提到了秦恭默,那他自然要给几分薄面,毕竟,这人是他开罪不起的。
泫苒在门口站定,回过头,一脸的纯真加无辜,看着广厚,无害的眨巴着眼睛问:“将军还有事?”
广厚闭了闭眼,起身道:“姑娘坐下等等,老夫这就叫人把她们叫来。”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让小爷我浪费口水。
泫苒不加掩饰的翻了个白眼,而后冷冷的说:“那就有劳将军跟几位夫人说,小爷我先行一步,在醉香楼订好位子等她们,让几位夫人快着些。”
“好,老夫这就差人去传话,定不会让姑娘久等。”
“劳烦将军了,夜,走。”口上说劳烦,但行动上却没有一丝的尊敬,娇小的背影却有着不输秦恭默的气场,不疾不徐的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泫苒伏在醉香楼三楼的窗前,用的并不是之前的那个雅间,因为原来那个比较小,而且里面也已经有人了,路过时泫苒还看了一眼,不过门关的很严,什么都没看见。
楼下,几辆马车停了下来,而后走出来的正是她在等的人,广厚那老头倒是没敷衍她,的确很快。……
轻扣了几下门,几个女人走了进来。
关灵爵帮她找的人,虽然她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来历,但是不难看出她们都很受训,也很听话,甘愿出卖身体来帮她做事,又岂会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
她们既然忠心相倾,她又怎可让她们一直处于狼口虎腹之中?
“凌姑娘。”十人齐齐唤道。
“姐姐们不用这么客气,都坐吧!我今天叫你们出来,其实就是想谢谢你们,再就是想跟你们说,任务结束了,你们也自由了,是去是留现在全都由你们自己决定,想继续留在将军府我也不反对,若是想走,也不用顾虑太多直接走就是了,有什么麻烦我来担着。”
几人没有多做考虑,一女子开口代言道:“我们既是受命进将军府的,如今任务已经完成,我们自然要离开,姑娘不必言谢,主人既然将我们几人交给姑娘,那么,姑娘所交代下来的任务,我们自当是竭力完成,不敢有误。”
听她这么说,泫苒反倒有些更加过意不去了,事情没有做到预期的那样,反而白白搭进去十个姑娘的清白,想想,好像有些太不值得了,真是便宜了那草包广邵贤。
泫苒垂下头,歉意的说:“那个,对不起哦,就因为我一时想到的烂点子,所以……所以就毁了你们十个女子的清白,我……”
闻言,终于有一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而后几人又是接二连三的发笑。
泫苒眼角狠抽了几下,她们……居然还笑得出来?
她抬头看向她们几个,发现每个人的笑意都不是敷衍,而是深达眼底,泫苒怔怔开口:“你们……”
“姑娘多虑了,您虽然将我们送进将军府有些时日了,而那个广邵贤也以为我们都成了他的人,可实际上,我们的清白都还在,一切全都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幻……幻觉?”
“没错,是幻觉,我们身为女子不同于男子,需要有自我保护的方法,所以我们身上都携有幻香,当男人意图不轨的时候,自然就会被这种香气所迷惑,骤而堕入他们臆想的世界里。”
泫苒一双眸子瞪的溜圆。嚯嚯……真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东西。幻觉,有点意思!
“你们那香是从哪弄的?还有没有,给我点呗!”这么好的东西,留点傍身倒是不错。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神色奇怪但却意味不明,一女子开口道:“姑娘用不得此香,幻香虽能防身但却内含毒素,一旦侵体便有碍受孕,据我们所知,姑娘是即将成亲之人,万万碰不得这幻香。”
咦?有毒?妨碍受孕那可不行,她还想早些要她的小宠呢!
“那,那你们呢,知道有毒你们怎么还用?”
“我们之所以服用,是因为我们是受命而来,毒素侵体总比失贞来的好,况且它虽有毒,但是毒性却不强,半年之内足以散去,所以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伤害。”
“原来如此,既然你们都没事那我也就放心了,谢谢你们冒险帮我做这样的事,既然你们肯出手帮我,那我们就算是朋友了,如果你们以后有什么事的话,尽管来平王府找我,能帮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能帮上姑娘乃我们之幸事,又岂敢让姑娘言谢?姑娘既已同意我们离开,那我们也就不久留了。”言罢,十人一同起身,有素的朝她颔首行礼,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泫苒眼眸闪了闪,这几个人不简单,为保贞洁而服毒自卫,这又岂会是一般女子做的出来的?关灵爵竟有这等本事,找来这样的女子帮忙,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他。
既然她们都走了,那她也没有必要在留在这了,一个人吃饭就算菜再好也觉得无味,况且在外面吃还要花钱,算了,回家。……
走到以前常坐的那个雅间门前,泫苒不禁停下了脚步。
这间房通常坐进去都是一些权贵,之前来的几次它都是空着的,今天居然有人,这房内的人会不会是她认识的人?如果是的话,进去蹭顿饭到也是不错的。
她蹑手蹑脚的往门口蹭了蹭,刚把耳朵凑在门上,然而那门却倏地一下被人拉开了,泫苒惊的一抖,当她抬头看去时,那墨色的眸子却是渐渐放大,殷红的小嘴微张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苒儿?你怎么在这?”秦恭默错愕的问道。
这丫头不是说有事么,居然是来了这里?刚刚在屋内,他发现有人在门口偷偷摸摸的,所以才开门看看,没想到站在门外的竟会是这个家伙。
“我……”
“秦哥哥,怎么了?”泫苒刚要开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娇溺的声音。
秦哥哥?泫苒心里猛的一颤,这男人,竟敢背着她出来跟别的女人约会?
她一把推开面前的男人,还没等她踏进门槛,就见一个甜美而娇俏的女子走了出来……金钗玉簪满鬓,一身娇嫩的淡黄色锦衣衬得她娇柔羸弱,很有让人好好疼惜一番的感觉。
顿时,泫苒的心底隐隐泛酸,但她却极力克制,转身,笑的一脸明朗,然而那笑却没有入眼,就连淡淡的一层都不曾有。
嘴角嘲讽似的挑起,她看着秦恭默道:“对不起,走错房间了。”而后,一个闪身,避过了秦恭默欲要拦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下了楼……
看着那抹翠色逐渐消失在他的眼前,秦恭默知道她生气了,从她的笑,从她的躲避,从她那决然的离去,他知道,他的灾难来了。
这么久以来,她很少生气,唯一的一次就是在静闲山庄时江梦嫣拉了他,而他却没有第一时间避开,然而,这次让她看到的却是这样的场景,而且她就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跑掉了。
秦恭默扶额唤道:“风,让夜带苒儿回府,我这就回去。”
屋内,风走了出来,垂首道:“是。”
就是怕被误会,所以秦恭默在来时就把风一起带了进来,可是,刚刚她偏偏没有看到屋内还有一人。
“少主,夜并没有跟在姑娘身边,他在街头守着马车,并没有见到姑娘。”风说道。
闻言,秦恭默眉心一颤,阴冷的眸光扫向风,“让他立刻去找。”话落,衣摆一甩,大步的朝楼下走去。
见他走了,屋内的女子跑了出来,叫道:“秦哥哥……”
然而,秦恭默置若罔闻,理都没有理会那攀在门旁的人。
风一切都看在眼里,自然也知道泫苒生气的原因,虽然他嘴上总说她跟少主没有成亲,不愿开口叫她少夫人,但其心里早已经知道少夫人之位非她莫属。
跟面前这位相比,孰轻孰重他自然知晓,转身,微微垂首,道:“郡主,想必王爷今日不能陪您了,郡主也早些回去吧,请恕属下多嘴,若是郡主以后再邀王爷,最好将我们王妃一起邀上,以免再发生今日之事。”
闻言,娇俏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她撇着风,不屑的说:“就这点气度,也配做你们王妃?”
“请郡主慎言,这话最好还是不要让我们王爷听见,否则就算您是郡主,属下也不敢保证会有什么后果,属下还要去寻王妃,先行告退。”
看着风匆匆离开,她咬着唇瓣慢慢转身,回到桌前坐了下来,自斟自饮,久久没有离去……
泫苒心烦意乱的在外面乱走,她不想回府,但是她却没有地方可去,去关灵王府的话,肯定马上就会被他找到。
想了想,她能去的地方还真是少的可怜,而且,就算她有地方去那又能怎样?她可没忘了,暗处还有两条尾巴跟着呢!若想摆脱秦恭默,就要先甩掉这两条尾巴。
走到一家客栈门前,发现一匹马拴在那,墨色的瞳眸动了动,转身叫道:“你们两个,出来。”
忽的,两道身影出现在了泫苒的面前,“姑娘,有何吩咐。”
吩咐?她吩咐的,他们会听么?
“若是我说,让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你们听吗?”
“对不起姑娘,属下是奉公子之命保护姑娘的。”
果然,屁话都被他们说了,还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手下。
泫苒招了招手让他们两个凑近些,待两人凑近后,她猛地跳开,气运丹田,深吸一口气大喊道:“救命啊,非礼啊!”
见她此举,两个暗卫皆是一愣,而后猛抽动嘴角。
非礼?他们吗?这姑娘是不是疯了,就算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非礼她好吗?他们还没想过要那么早死……
顷刻间,一众路人围了上来,泫苒趁机溜出人群,跑到马前解开栓绳跃身上马。
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苦逼的暗卫,嘴一弩,轻吐一声:“活该。”而后轻夹马腹,踏马而去……
待两名暗卫脱身后,早已不见泫苒的身影,自知事情严重了,赶紧飞身离去通报自家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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