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掉的记忆,只能用来面对,她没有后悔过自己曾经的逃避,忧自己之忧,这是正常的。但如今她即已想起,那么,这忧心之事,便是她这辈子都要拿来面对的。
客栈,灵子墨放下手中的笔,捻起刚刚画好的那张画……刚刚,当她在大殿上回想起一切的时候,她也同样想到了在她坠落山崖之前,那黑衣人身上佩戴的那块淡紫色的玉牌。
突然,房门被推开了,南宫瑾走了进来,灵子墨垂了垂眼睫却是没说什么,待南宫瑾走到她身旁坐下,她才抬眸向他,“南宫瑾,你现在进我房间都不要敲门的?”
南宫瑾眉梢一挑,很是轻佻道:“我这个做夫君的,不能与夫人共处一室已经很可怜了,如今居然还要我敲门?墨儿你不能这样对我的。”
南宫瑾的出言轻佻,灵子墨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瞥着他嫌弃的冷嗤了一声,而后敛了敛神色,开口问道:“南宫瑾,如果我说我已经想起以前的事了,你要怎么办?”
闻言,南宫瑾顿时面色一僵,抬眸,一瞬不瞬的凝着灵子墨。
见此,灵子墨皱了下眉,“喂,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懂吗?”
南宫瑾的面色并没有因为她的‘如果’而缓和,邪妄而魅惑的容颜上仍是一片正色,长久以来的轻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的严谨,他开口,声音微沉,“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现在就会带你走。”
其实,灵子墨早就想过他会这么回答了,所以他的话倒是没有让她有多大的意外,她低了低眼睫又问:“那……如果我说我不想走了呢?”
‘蹭’的一下,南宫瑾突然从凳子上窜了起来,动作之大,吓得灵子墨一个激灵,灵子墨抬头错愕的看着他,缓了口气,拍着胸口叫唤道:“你要死啊?突然站起来吓了我一跳。”
“墨儿,你……”南宫瑾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灵子墨白了他一眼说:“我什么我?你吓死我了,那么大反应干嘛,我不都说了是如果吗?”
待南宫瑾重新坐下,灵子墨又再次开口,“其实我想了一下,我们也不用那么着急走,你看,我们颠簸了那么多天,好不容易才来这的,这几天每天都呆在皇宫里,吃也没吃上,玩也没玩上,就这么走了怪可惜的,要不,我们在这玩几天再走,怎么样?”
昨天还说想要离开,今天居然就改变主意了,南宫瑾心里泛着隐隐的不安,“墨儿,你应该知道我的回答是什么,我不想让你留在这,原因我想你也应该知道。”
灵子墨微微点了点头,“嗯,知道,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即便是我真的想起了什么,我也一定会跟你回南朝。”
是的,她会跟他回去,她这次来大圣毕竟是顶着南朝太子妃的身份,三国之间都知道南宫瑾是带着太子妃而来,如果她不跟他一起回去,那万众耻笑的矛头,必定会对准他这个南朝太子而发,这样一来,又要叫她于心何忍?……
翌日,御花园,
百花丛中,争奇斗艳,芬芳撩人,灵子墨已经穿了三天的轻纱,却依旧不习惯那裙摆的羁绊。
一道娇小的白色身影站在花丛旁,低头不停踢踹着自己的衣摆,纤细素白的玉手,抚向眼前那饱满的极品牡丹,嘴里叽叽咕咕的嘟囔,“该死的南宫瑾,非要带我来这破地方,无聊死了,好在小爷我会逃,要不然,又要被他们两个关起来了。”
慢慢的,嘟囔开始转变成了沉思,神色也跟着严谨了起来……
回想起那块嵌有黑色玫瑰的玉牌,她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人可能是她认识的人,不然,他也不会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但是,那日山顶的人那么多,若是想找还真的有些困难,看来还是要从那块玉佩下手。
“噗呲——”
“谁?”
一声轻笑,马上令灵子墨提高了警惕,转身,却直接撞上了一堵肉墙。
“啊,你……”灵子墨猛地抬头,当她的视线撞进那双熟悉的深眸时,之后那些辱骂的话便全都卡在了她的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灵子墨稍稍向后蹭了一小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要是换做之前她还没想起以前的事是时候,说不定还能吼上两嗓子,可是现在,她却是怎么都凶不出来。
“你……你没……没事站我后面干嘛?还好小爷胆子大,要不然就被你吓死了。”灵子墨眼眸乱飘,支支吾吾的说。
秦恭默呲笑一声,眸光淡淡的瞟向那散落一地的花瓣和几根光秃秃的花杆,“这个习惯,你倒是还没有忘。”
灵子墨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脚下,而后猛地弹开,“哇。”
我的妈呀,这不是她干的吧?
满地的花瓣倒是壮观,但那十来根的花杆,就不是那么好看了。不对,千万不能承认是她弄的,不然让她赔就糟了,她可没钱。
诶?钱?嘿嘿……
灵子墨贼贼的笑了两下,明显的是想到了什么,而后抬眸看着秦恭,狡辩道:“这不是我弄的,你不要冤枉我。”
不是她弄的?才怪。
他可是亲眼看着她把这一株株的牡丹拔成秃毛鸡的,这丫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耍赖的?
看着秦恭默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灵子墨知道这个谎话可能圆不过去,这家伙半天不出声,鬼知道他在她后面站了多久。
可是想想,她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说谎呢?就算承认是她弄的,也没有人会拿她怎么样,实在不行,就跑呗,她还不信有人能跑得过她呢!
“那个……总之……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谎话圆不了就跑好了,她有什么理由非要在这跟他解释这么多?
裙摆一撩,还没等转身,手臂就被一只大手给拽住了,“苒儿……”
灵子墨一怔,捏着裙摆的手紧了紧,而后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纠正道:“对不起,我再说一遍,我叫灵子墨,不叫苒儿。”
秦恭默眉心一蹙,一抹心疼却是划过了灵子墨的心头,对,是她心疼,看着他蹙眉,她竟是那般的不舍,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在他面前承认自己就是他口中的苒儿。
秦恭默拉着她手臂的手无意识的加重了些力道,低沉的嗓音柔和的溢出,“好,灵子墨,可不可以陪我多呆一会?”
这般祈求的口气居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胸口闷闷的疼着,“我……”灵子墨想要拒绝,可是却无意间瞥见了他那只捏在她胳膊上的手,如玉的大手上一道明显的灼伤痕迹,竟是还有些溃烂的迹象。
灵子墨心下一惊,反手抓起他的手,急道:“怎么会这样?你都没有请御医吗?”
白纱遮面,虽看不清她的脸,但是那紧皱的细眉和那倏紧的眸光,却完全表露出了她的担心。
秦恭默微微皱眉,紧凝着她的眉眼,轻唤:“苒儿……?”
心疼,如针扎般的疼,灵子墨后悔死那日用断鸿陵出手了,看着他手上的伤,根本也就顾不上他都说了些什么。
抬眸,撞上他那探究疑惑的眼,深邃的目光仿若一个高分贝的警铃在她的脑子里乍响。
手一松,完了,她怎么一着急就忘了呢?不会是被他发现了吧?
“咳。”轻纱下的唇瓣已经抿成了一条线,眼珠骨碌一转,开口语不成句的解释,“那个,我不是担心你,我只是觉得,你的伤是我弄的,所以有些抱歉而已,那个什么,你你……你还是快点去找太医吧,我走了。”
“你陪我去。”
灵子墨转身还没走两步,就被他的这句话阻碍了继续前行的步伐,她缓缓回头,皱眉疑惑的看着秦恭默。
“我的伤既然是你造成的,难道你没有义务负责吗?”
柳眉一挑,他说的倒是也有道理,水润的瞳眸眨了眨,眼睫像两把小扇子似的呼扇了几下,不对,这男人精明的很,跟他接触的太多,难免不会被他发现破绽。
她头一扭,“我不去,我也没义务,你自己去吧。”说完,提着裙摆继续前行。
“你不陪我,我就不去,大不了就废一只手而已。”秦恭默平淡冷静的语气听起来毫不在乎,实际上,不止是听起来,他是真的不在乎,这样的伤与失去她两年的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没有她,他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毁掉一只手了。
灵子墨嘴角狂抽,废一只手?还而已?这人是不是疯了?
她脚步一顿,猛地转身,一双清明的水眸狠狠的瞪着秦恭默。本想说他爱去不去,可是看到他那随意且又满不在乎的神情时,又让她不得不相信他这番话真实性。
轻纱下,粉嫩的唇瓣微微弯起,两年了,他黑心的习惯居然也没有变,她无奈的凝着他,赌气道:“你认为我会在乎?”
秦恭默轻声浅笑,他肯定她会在乎,倘若真的不在乎,她也不会站在这问他这样的话了。
眼眸垂向受伤的那只手,说出的话好似带有一丝惋惜,可仔细听起来却又是满满的威胁,“既然没人在乎,那也没有必要去治了,灵姑娘慢走,我也先告辞了。”
“你……”看他转身就走,灵子墨气的直跺脚,水袖狠狠一甩,喝道:“你给我站住。”
听着这一声高喝,背对着她的秦恭默嘴角瞬时高扬,回身,却敛去了那一脸的笑意,他一派正色的问:“还有事?”
灵子墨两步踏到他面前,美眸圆睁恶狠狠的瞪着他,深吸一口气,撇过眼,凶道:“跟我走。”
刚迈出一步,就被秦恭默一把给拽了回来,凝向她那诧异的眉眼,问道:“去哪?”
灵子墨纤指一伸,指向他握着她胳膊的手,语气不善的嚷道:“去为我做过的事负责,免得你到处说南朝太子妃只会伤人,不会负责。”
“南朝太子妃?”秦恭默轻轻的嚼着这几个字,眸光倏暗,如墨的深眸里好似翻了好几层的巨浪,久久未能平息。
见此,灵子墨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这样的眼神她懂,其中的危险她更是比谁都要了解,但是此刻,她只能用这个身份来压制他的怀疑,不然,她真的没有信心可以骗过他。
抽出手臂,灵子墨移开目光不再看他,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仿若就在耳边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她佯装镇定道:“是啊,难道默王爷不知道我的身份吗?”
“身份?哼,身份……”秦恭默再次咬着这两个字。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知道的人,一直都是她自己。
秦恭默微微偏头,瞥向她那掩着白纱的侧脸,眸光一紧,突然伸出两指轻轻一扫,一阵清风刮过灵子墨的耳畔,那层轻纱竟是被剥落了下来。
灵子墨伸手抚向落下面纱的脸,转眸,诧异的看向秦恭默,跌进他那暗淡的眸子,灵子墨一时间竟是有些慌了,“你……”
话未落,秦恭默迅速的转过身,大手捏住了她那尖尖的下巴,一贯低沉的声音中带有一丝沙哑,“坏丫头,不要拿你的身份来压我,不然,我不介意拆了整个南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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