寐自悟,先师谶,暗云浮,惊雷蛰,恰若神州没(1)
“同学们,今天是本学期《经济学原理》的最后一节课,两周后闭卷考试。今天我们将这学期所讲的内容进行一个提纲挈领式的复习。首先,经济学有三大假设:一、人是理性的;二、商品是出清的;三、信息是完全的……”老师在柜台上费力的讲解,并不时地在黑板上誊抄着诸如“slusky方程”,“shephard引理”等较为深奥复杂的公式。而讲台下的学生们,除了第一排的学霸们,其他的或趴在桌上补觉,或玩着手机,更有小情侣肆无忌惮地打情骂俏。“唉,纯理论的课,能感兴趣的的确是凤毛麟角啊!”老师只能在心中长叹一声,硬着头皮讲下去。课间休息时,老师从随身携带的书包中,熟练地掏出一本《宋史》,随即翻至自己已读了无数遍的《岳飞传》,品味激昂文字、畅想金戈铁马。“老师,这冉闵、周盘龙、韦睿都是谁啊?我们高中的教科书上从未提到过!”老师浅浅一笑,抬起头,原来一众学霸们已围住自己,只怪自己平时讲课时有时太过天马行空,跑题远了,常常扯到了历史,而自己偏偏又对这华夏大地的两段大乱世尤为感兴趣,免不了猛吹一顿,此时也只得苦笑道:“这段历史似乎似被刻意的忽略了,只是说是民族大融合。实际上这是中华民族最黑暗、最痛苦的年代。但不可否认的是,期间名将辈出、各国形势争夺,精彩纷呈,具体的可见大唐名相房玄龄所监编的《晋书》。南朝刘宋宗室刘义庆【刘宋开国皇帝宋武帝刘裕之侄,算是刘宋宗室里为数不多的精神健康者。】所编笔记杂说《世说新语》对该时代又有不同侧重描述。当然文人笔记,免不了有所臆想,不可全信。说着老师呷了口茶水,接着道:“泱泱中华,少说五千年历史,几多乱世,其实都很精彩,有空详谈。”恰巧此时上课铃声响起,老师挥挥手示意学生们各回座位,随即起身,用手拍拍前额,提起精神,又开始讲课:“接下来,我们开始回顾厂商理论,教材中所列举的厂商状态并不完全,按照曼昆在其著作《经济学原理》所论证的,应该有五种状态……”
两节课上完,老师如释重负,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出教学楼。跨上自己的“电驴子”。此时四点不到,路上人车皆少,一路风驰电掣地回到家中,带上游泳衣物,而家中以调皮捣蛋闻名于整个小区的白色小比熊硬是要跟着,老师也就溺爱地一笑,给它扣上绳子。又是一阵风驰电掣,来到扬州人常去的野游之所——“保障湖”,畅爽地跳入湖内。突然间,小白犬一阵狂吠,从未下过水的它更是奋不顾身地跳入湖中,老师惊愕之间,身边已有一旋涡形成,自己已陷入其中,而那小白犬正奋力地向自己狗刨而来。
再醒之时,就已来到了这番奇怪年代,明明是魏晋做派,可这年号、地名却夹杂着两宋州县划分。当从黄翁口中听到那两个如同梦魇般的名字后,独翁一时间如丧考妣,终于明白这华夏大地,连同自己将迎来什么。而自己前世不过只是一介文弱书生,穿越至此有成了一光有三分力气的平民老汉。这所谓的太康【晋武帝的年号,史称“太康之治”。】承平,实则其下波涛汹涌,穿越之人自知只等武帝蹬腿,贾氏必掌废疏立诏之权,然后便是藩王、世家、诸胡的乱战。近四百年的乱世,而后世教材中轻描淡写提到的仅仅是民族大融合。纵观华夏史文,虽说这样的民族融合间接的成就了随后赫赫威名的隋唐,但代价却是以千万记的尸身。这样的民族融合能否不要这么残酷,雪亮的刀锋下能否少点无辜平民,那赤地千里,皑皑白骨,一定是民族融合的代价么?不惑之年之年穿越至此却成耳顺的独翁,每每想至真实历史的此段,必然心如刀绞,却又无可奈何。无意中捡到一哑儿,想起前世游戏生涯中《皇家骑士团ⅱ》制作者松野泰的名言:“人总要做点什么,虽然可能没什么结果,总比什么都不做强!”遂强打精神教授自己由前世所读的大量书籍中或明白、或半懂、甚至只是记得文字而不甚明了的学说,如填鸭般向哑儿的小脑袋中灌。但总是觉得希望渺茫,哑儿终究只是个哑儿,定不可领兵征伐。直到那五个少年郎如上苍注定般汇聚而来,心中方才燃起希望的火光。可心头那如暗云遮天般的阴霾却总是挥之不去,如万蚁噬心般令其焦躁不安。那光耀后世千余年独守西域半世纪的铁血郡王郭昕;耿恭的十三壮士归玉门;桓大司马挣扎中的三次北伐;刘越石北地隐忍,孤军守晋阳;祖士稚的中流击楫;那如同艳日骄阳般照得北地光芒四射的岳鄂王四次北伐……,这一切,能重现么?
独翁缓缓醒来,嘴角溢出的鲜血早已染红了那颚下的白须,相应着其佝偻且颓唐的身形,此时的独翁就如同那从冥河摆渡人卡戎手中逃脱的厉鬼。他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又用如同妖魔般沙哑且充满诱惑的嗓音慢悠悠地说道:“孩子们,大戏开演,尔等胸中可犁有……沟壑,脑中可绘有这千里江山,心中可存有这天下苍生,这泱泱中华将来近四百年的气运可就攥在尔等手中了……”话还未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急得绿衣赶紧撕下自己的飞髾之带,帮独翁擦拭血迹。独翁摆摆手:“无需多劳,”自顾自的用袖角擦拭嘴角仍缓缓溢出的鲜血,又一言不发地独自思量半刻,示意哑儿去起出小院中早已埋下一坛桑葚泡酒,轻呡一口,面呈激昂之色,微颤着起身:“小老儿在此所述,不要怀疑,不要提问。听得后,自己思量,若有不解之处,隔日问之,我定会解答。儿郎们,你们所面对的将是空前绝后的大变局,后世史书如何写得,就看诸位所行可合得这大道天伦。”说罢,把酒碗重重甩出,在石头上摔得粉碎。独翁,却仰天大笑,那笑声振聋发聩,让人惊心胆颤。
五少二姬,愣在当场,均不知独翁为何听到如此消息,竟会喷血而晕,且如这般失态。在过往的日子里自独翁之处所学之种种“奇巧淫技”,已使他们大开眼界,嘴上虽然不说,但心中早已将独翁看做是自己平生所见之旷世奇才,一句诚心诚意的“师傅”只是未找机会说出口而已。“前些日子所谈这天下大势,因有两块‘大石’尚未落地,故有含糊其辞之嫌,今日祖士稚所带来的消息,小老儿已可确认,那两块‘大石’均已落地,故不再腋藏。说予诸才俊,若有辞力不逮之处,则个见谅。尔等将来所遇之景,怕是比我所述更为混乱、血腥、残忍。我们先从世家、宗室之乱说起……”
这乱世的缘由可远溯至煌煌大汉,诸位皆知,前汉高祖剑斩白蛇,反秦之暴政而奋起立国。文、景二帝对外看似羸弱,对内实则厚积以待薄发。而刘氏宗室,却以为当朝帝王德薄无以威慑天下,遂以吴王刘濞为首,响应者有六国之众,终成七国之乱。虽有周绛候亚夫将军施奇谋三月而定之,景帝却不得不挥泪腰斩力主削藩的重臣御史大夫晁错于市,以熄诸藩王的不平之火。现今天下呢,宗室有王爵者二十七人,个个手里有兵有权有财,而当今圣上可抵得上景帝半分?
武帝登基后重用平民出身或平民后代的文臣武将,如长平候卫仲卿、冠军侯霍去病,两大绝世名将纵横大漠,打得匈奴四处奔散,或西迁或内附。至宣帝时,自名病己,本就宗室末枝出身,一介平民而已,又重用狱卒出身的贤相丙吉,以及同样身世不显的武帝遗臣、大将赵翁叔,北击匈奴、西拒氐羌,前汉达到极盛,遂建阁并绘“麒麟阁十一臣”身像以表功且为念。虽如此,可你们看看那“麒麟阁”上所绘之人,除了用军功打出来的,哪个不是名将世家之后。司马公在其可称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中,记载的明明白白,十大世家子弟,在前汉均为世代高官。
后汉开国时,世祖光武皇帝本就为宗室末枝,称其为斗升小民不为过。但,吾这痴顽小老儿,最佩服的就是世祖皇帝的心胸和用人之道,人品才学俱佳,长安太学宫中得邓禹之谊,耿宇昕你扶风耿氏也是最早跟随世祖的吧。这“云台二十八将”中,除了冯异、杜茂等等数人哪个不是世家豪门出身。明、帝时有出了个还算明事理的窦太后,其侄子窦宪窦伯度也算猛略皆具,三次西征竟皆大胜而还。但此后和帝虽壮志在心,励精图治,史称“永元之隆”,但英年早逝,此后外戚、世家、宦官如同群魔乱舞,把整个天下搞得是民不聊生,方才有黄巾之乱。诸方豪杰林立,好端端的老大帝国如同砸碎了的酒坛,数十个军阀林立。
刘越石,你太祖逢得贵人,经那通天惊世之才卧龙诸葛孔明倾尽全力辅佐,并舌战群儒,借得荆州,随后虽有夷陵之大败,昭烈帝托孤于白帝,终稳住益州之汉民安居之所。但跟随你那高祖刘荆州去往益州的皆为荆州豪门子弟,必然和益州的世家子弟们有各种矛盾冲突。卧龙大才,在世时无论敌我无人不服,自五丈原仙去之后,国内军权皆托付给其亲传弟子姜(维)伯约,董(允)休昭、费(祎)文伟主内,均为各有才干之人。但董、费二人为益州本地世家出生,而姜伯约是孔明亲传弟子,可归于荆州集团,免不了有门户芥蒂。姜伯约虽老于军略,但那朝堂上的腾挪非其所擅,终得兵败身死之殇。
东吴太祖大【“大”是孙权的谥号,则天法尧曰“大”,千古为唯其一人据之。】皇帝孙(权)仲谋,自其父兄处继得基业,苦心经营数年,终得江东豪门诸如陆氏、朱氏、周氏等世家的认可与支持,这才敢挥师南下西进夺得荆、扬、交三州之地,以成帝业。可见汉末三国中至少两国为以世家为基石。而魏武帝(操)孟德虽本就为世家豪门,当然出身尴尬了点,但其眼光远超同代所谓之“俊才”,三作《举贤令》,“二三子其佐我明扬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寥寥数言,其心胸才略可见一斑,治下之臣堪称柱石者既有颍川荀氏,南阳许氏等豪门世家,也有诸如张郃、于禁、乐禁、张辽、徐晃等寒门“五子良将”,更有出身莫名的“古之恶来”典韦救其于大难之中。得天下之才俊均为其所用,终为一代明君,混同一宇,威服四方。其在位二十三年间,开科取士,北征鲜卑、西伐匈奴、南服巴蛮。其继任者曹(丕)子恒,虽大破羌胡,通西域,开运河,三征高句丽,但大大的退了一步。由于民力有限、自身魄力又远不如魏武帝,无法号令万民,不得已再次依仗各大世家,开科取士成了摆设,取仕之途又成了九品中正制,当草民群啸之时,那十八路反王身后哪家没有世家的影子。之后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说,北方大小蛮族你方唱罢我登场,南方要不是出了“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宋武帝,人称“江南萧虎子”的梁武帝,草民出身,每战争先的陈武帝,现在的天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本朝依旧是靠北地世家立国,故朝堂上依旧多是世家子弟,寒门士子可有幸进之途?比起前魏后期更为不堪,当年前魏朝堂上好歹还有大批曹家、夏侯家【曹操实为西汉初年名相曹参的后裔,曹家、夏侯家其实是近亲】的宗室们在维护着庞大帝国的运转。而现在的大小官员又在干什么?大官员本就是世家子弟,小官员统统都是佞幸之臣,陪着那帮世家子弟清谈黄老之玄学、酗酒、裸奔、服散,有几人能为将、斗升小民的死活关他们什么事。还好世祖武皇帝,虽为承富太平天子,却也体恤民生,可架不住世家宗室的折腾,你们数数二十七王爵中,仅一字并肩王有几个【单字王,比如赵王司马伦,是王爵里最高等级,晋时并没有这种说法,但后世成了惯例,功劳最高者都是单字王,故称为一字并肩王。】?
我虽为一商贾子弟,但少时曾无意中为一白头老大爷在京口金山指点,只知其字为皙子【指杨度,中国最后一位所谓“帝王术”大家,但其学问令后辈羞愧。】,说什么帝王之术,我是唾而弃之。但听得其说,观其所行,少时虽轻佻,但无不为其深深折服。这天理推算之术皆且其所授,故有今日为这赤地添血之举。吾始终心存一丝侥幸,望辅政不是那二人,这载誉春秋光辉的“陈”能传承下去,但现在呢,乱世已成实。你们就等着那诸多藩王造反吧!
“为什么?”桓飞又是急问道。
贾充,乃是高门,为宣祖武皇帝出生入死,其贾氏自然也就成了世家豪门。杨俊乃是寒门,虽有二女入宫,单凭妇人幸进,终得佞幸之断言。但此时武帝已崩,贾南风贵为皇后,她能容得下杨芷?只能得金墉城软囚而已。而帝位之上又是一只知“食肉糜”之人。贾充恶名远扬,可否记得那句惨烈的“高贵乡公安何在?”之语?之所以上次夜谈中,吾总是闪烁其词,就是在等这第二块石头落地:司马衷为帝,贾南风为后这为第一块,而杨俊、贾充为辅政,汝阳王(司马)亮托孤,这为第二块石头。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慌得绿衣急忙上去打理。“放心,我这佝偻残身,虽已时无多日,但还能苟活数年。以下各位所听所悟,不要外传,听之悟得做之即可,不要问我如何得知,这下大势推算就是如此!”
“石季伦,再问你一次,你愿意高寿几何?这将来的粮秣资财可全一力依仗了。”“若是救这繁华天下,千万苍生,自是义不容辞!”“听你前几日所述,中京所有经营勾当已逐步迁往京扬,只留马场在大兴,镔铁、皮毛在中京?”“听得独翁一番胜天之言,自悟如此,如有不妥,望不吝指教。”
“好,尔等听好了,我已时无多日,你们定要担下这天下大任。这几日推算,穷尽心力,但总觉有外力搅扰,但这大势已定。”说罢仰头又是一口桑葚酒灌下,顿时双瞳如注血,接着厉声道:“万事之先,莫问政事,只握兵权!”“这不就是割据一方,形同造反么?”祖逖第一个跳出来问道。“你别说,按我所推算,你虽无造反之心,但最有造反之嫌,这咱们稍后再说。”接着又道:“放心,尔等若有觊觎之心,那帮宗室们造反可比你们快多了。只要尔等对那龙椅无所觊觎,无害苍生、再做些自污佞幸之举,所谓圣上也就无由制约尔等。”顿了顿,连喷几口淤血,这回连红衣都面呈惊吓之色,惶恐得双手颤抖,可她只会打人,伺候人的本事不如绿衣万分。而独翁却仅仅是摆摆手,淡然道:“不碍事,石季伦、祖士稚、刘越石,你们先和我来。”
一行四人来到悬潭前,独翁面呈苍白颓唐之色,却奋力举起两块如人首大小的石头扔入潭中,冷冷地看着那因石入水而产生的阵阵涟漪,苦笑道:“仔细看好了,这就是将来,这就是大陈之殇。尔等可有回天之力?说句实话,据我推算,这乱世近四百年,仅仅依靠尔等这一生,怕是不能回归大正一统。尔等所做、所图,最多只能是让这乱世变得略有希望,还得靠那数辈后才啊。”
“尔等可有必救之人在中京?”
“有,三十六姬和潘安仁!”
“可是那人称‘河阳一县花’的潘岳潘安仁?”
“正是!”“速去信,令其无论如何不得听从所谓‘懿旨’入宫,否则……”“这又是为何?”独翁猛喘几口气,满脸挣扎之色,又缓缓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最终长叹一口气,缓缓道:“这‘金谷园二十四友’就你和潘安仁和贾长渊最为亲近吧。”“是!”“贾氏一族品性如何?”“用腌臜形之都不为过!”“那好,如果你是当朝皇后,先帝又为当今天子立好了太子,而这太子又非你所出,坐在龙椅上又是一痴蠢肥儿,你会如何?”石崇一听,顿时汗透重衫:“行那后汉十常侍之故事?”石崇试探着问道。“比那还严重,”独翁又粗喘数口:“依贾氏一门的品性,定会废了太后太子,让这朝堂成他贾氏一言堂。并秉着‘要么不做,做就做绝’的一贯行事风格,定会诛杀杨氏满门,太子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软囚于金墉城。而且还定会将所有罪名推给一无足轻重之人。潘安仁至今应还是一不入品级的小吏吧。”“已被贾长渊许了‘黄门侍郎’之职,不日就要上任。”“这是绝户计啊,好毒啊,好毒……”独翁喃喃道,身体却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刘琨见状赶紧从身后托住,其余二人也架住独翁,轻缓地向那破茅屋走去。
“又怎么了?”耿昕和桓飞齐声问道。石崇铁青着脸,吩咐道:“红衣、绿衣你俩广陵城比较熟,赶紧去寻那些个杏林圣手,请至玉林山庄。”“刘越石,你负责赶车,这月余来广陵城你也可称是混得半熟。”“哑儿,你执我信物,去我自家车行,让他们出两辆软塌车,一辆载货车。其余的,把这儿收拾下。此处虽山清水秀颇有野趣,但终不是养病之处,准备搬家。”
到了玉林山庄,老掌柜早已收拾好一间雅居,待侍女伺候独翁躺下后,早已在屋外等候的“大德生”坐堂名医刘鹤龄来到床前,一番望闻问切之后,面露愁色:“本无大碍,只是气急攻心而晕厥,不日即醒。但独翁已过耳顺之年,今日吐血,实则气血所亏甚多。待其醒来后,前几日以进流质之食为主,并辅以三七研磨成粉溶于淡酒冲饮以补血,黄芪煮泡后饮其汁水以补气。待神定气平,可进温补之物,人参、鹿茸、虎鞭等燥热之物切忌!静养为主,不可行事跳脱、大喜大悲。可这独翁的性子,广陵城谁人不知,唉!”
数日后,醒来后的独翁“被逼着”遵守当日刘延龄的叮嘱,绿衣脚前脚后的“看护”着。终于到了某日,实在是觉得自己闲得自己身上要长蘑菇了,叫上这数日迷茫徘徊的石崇,提溜着鱼竿,一路步行,向蜀岗西峰而去。绿衣苦着个脸,拎着鱼篓,边挪动着不情愿的脚步,边嘟哝着:“让你静养,这才几天,就耐不住了。”
来到悬潭边,独翁熟练地洒塘、挂饵、甩竿,然后将那竿放在那不知立了多久的丫杈之上,石崇有学有样,却发现独翁正侧着头静静地看着自己。半晌独翁才缓缓开口:“你可知那日我所述之绝户之计究竟何以为之?”随即却自释般摆摆手:“我早就看淡了,只想残老此身。这天下大局定会终由你们掌握、谋划、参与乃至畅游其中。但为人师者,总有些话不得不说,否则何配得上这‘师’字。”“师傅请说,但不可动气,将来吾等还需您的提点。”
“黄门侍郎为帝王近侍,这点想必你定是了然于心。”“我离开中京之时就狠狠骂过那潘安仁,”石崇恨恨道:“我俩自幼相识,一路相互提携走过,我可不想让他陷入那中京之乱!”“已经迟了,龙椅上就一傻子。贾氏一门或为辅政,或为众官之首。而同为辅政的却是因其二女为后的佞幸之辈。你觉得这合何等之相?”“弟子愚钝,夜有所思,虽有所悟,但终不明朗,望师尊解惑。绿衣乃我房中之人,师尊无需顾忌。”“那好,绿衣你回我那小破屋,在那屋后的梅树下起出两坛酒。放心,均是淡酒,合得那刘圣手之嘱。”绿衣早就羞红了脸,逃也似地向那小破屋跑去。
“潘安仁,貌可用‘倾国倾城’而形之,文采比之曹子建恍不多让,其人品,能写出‘皎皎窗中月,照我室南端。清商应秋至,潺暑随节阑。凛凛凉风升,始觉夏衾单。岂曰无重纩,谁与同岁寒。【引自潘岳《悼亡诗·其二》,节选。】’这等诗句的岂能是轻佻儿郎,但其出身却是寒门。贾氏一门有拥立之功,可谓是当朝豪门,朝堂上已可一手遮天。如黄门侍郎这等帝王近侍,且必可飞黄腾达的官职,贾氏为何不安插自家子弟,而拱手让与潘安仁这等寒门子弟,你不觉得有蹊跷之处么?”“这点弟子也颇为不解,日夜所思终不得为何所以然,所做只不过在离开中京之时大骂了他一顿。”“呵呵,”独翁冷笑道:“废立之事,借寒门之手,擢清自家,绝他人户,你可明白?好狠啊!
“啊……!”石崇猛捶自己的前额,顾不上说些客套之语,就欲向那玉林山庄急奔而去。“回来!”独翁罕见地怒道:“放心,潘安仁定可救得。你那三十六姬做何打算,为妓、为奴还是作为蛮兵的军粮?”说罢又是一阵猛咳,石崇赶紧替独翁抚胸捶背。
咳止,半晌后,独翁又恢复了那淡然的神色,但却又略带怒气的说道:“自己羽翼尚不可保全,何可得人心,何可号令万民?”又咳数声,接着说道:“还有时间,把所有人全部带回来。她们虽为文弱女子,但对这天下有用。虽可能免不了所嫁非人之命,但总比做蛮兵军粮强!现在赶紧去写信,记住,把人全带回来!”说罢,独翁突然露出如孩童欲做坏事般笑容,故意板着脸道:“去,给小老儿折点二寸许的丝瓜藤,烤至内外皆焦,再带个火折子来。山人自有所用,搞不好还成将来军中必备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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