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的记得他姓钟，是我们香城风区刑警支队中队长，大家都称呼他为钟队。

钟队对身边那两个警察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那两人点点头后便径直走向了柜台，找相关人士了解情况去了。

钟队则转道向我走来。

慕幽香疑惑道，认识？

我淡淡道，认识。

朋友？

不是。

他看起来不太友善？

警察对于我们这些老百姓来说向来都不太友善的。

她未语先笑，清柔而幽淡，说什么为人民服务，其实是我们人民为他们服务。

说话间，那个钟队已经走到我们的桌边，似老朋友一般微笑着和我打招呼，真巧，小苏，好久不见了？

我淡然笑道，钟队，不久，还不到两年。

他目光微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有深意道，你记得可真清楚。

我不动声色道，您记得也很清楚。

你这张脸，想让人不记清楚都很难。他脱口而出，说完后才知道自己说错了，略微歉意道，很抱歉，我一时口快，你别往心里去。

你说的是事实而已，如果我什么都往心里去，恐怕我早已纠结而死了。我神色不变地凝视着他那张方正而又深邃的脸。

他笑了笑，然后看向慕幽香，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大方而礼貌笑道，你好。

你好。慕幽香淡定而从容的回应着。

他轻描淡写地瞥了我一眼，随意问道，你是他朋友？

是。慕幽香的回答简单而干脆。

我心中一片温暖和欣喜。

因为她说我是她的朋友。

我没有朋友，如果有，也只有她。

很好的朋友？他看似随意地询问着，却不知他打着什么主意。

我微微蹙眉，神情微凛，盯着他的眼睛，淡漠而沉着道，钟队，您若想知道什么，不妨问我。

他笑了笑，阴险而诡异，然后看着慕幽香，谦逊笑道，美丽的小姐，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和你的朋友说几句话？

慕幽香略微沉吟，当然可以。说完后，她便起身，正欲走开。

我凝望着她，柔声笑道，你是我朋友，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听的。

她有些迟疑。

钟队微微笑道，看来，你们真的很要好。随后，他盯着慕幽香那双澄澈而幽静的眼睛，沉声笑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和你朋友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但你放心，我和他也是朋友。

沉思片刻，她淡淡地看了钟队一眼，然后看着我，浅浅笑道，我就在不远处。

我笑了笑，目送着她起身离开，走到远处靠窗的一张桌子边坐下，她遥遥地看了我们一眼，便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钟队直接一屁股坐在我的对面，他凝视着我的眼睛，似笑非笑道，两年不见，你当真让我刮目相看。

稍作沉默，我回迎着他那双锐利而又幽深的眼睛，淡淡道，钟队，您有话不妨直说？

为什么，只要看到你，就准没好事？他的口气听起来很无奈很烦躁，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丝阴沉而又邪魅的笑意，然后掏出一台vivo手机，点开一个网页，让我看。

手机中在播放一个视频，那视频中的内容正是不久前我被森哥，蝙蝠以及黑蛇欺辱的画面。

三分多钟后视频便结束了，紧接着是第二个视频，不出意外，视频的内容也正是森哥在kfc中暴毙的画面，不过，这个视频中并未出现我。

我突然明白，他刚才看到我为何会意外和吃惊。

他一边把玩着vivo手机，一边静静地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也不动，不说话，静静地回迎着他的目光。

就这样默默对峙了差不多三分钟，他突然笑叹道，你今年应该十五岁了吧？

我如实回答，年底满十五。

他摇摇头，苦笑道，我真的很难相信你只有十五岁。稍作沉默，他感慨道，当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十一岁，那时候你就表现出远远超越同年人的沉着和冷静，第二次差不多是两年前，你还是那个样子，而今天，说实话，你有些不一样了，你居然有朋友了，还是个看起来非常出色的朋友，而且你看起来更加成熟、冷静和稳重。面对你，我这个活了四十年的老家伙，竟然觉得很无奈，很失败，觉得简直活到狗的身上去了。

那是因为你想得太多。我的语气平静而恬淡。

吃我这碗饭的，本来就要多动动脑子，不然，不但什么都干不了，还有可能会丢掉小命的。

我淡淡道，换碗饭吃就行了，老吃一碗饭，总会腻味和厌烦的。

可我喜欢吃这碗饭。他沉沉低吟，而后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似笑非笑道，你不准备跟我说些什么吗？

我沉着而冷静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他微微挑眉，冷笑道，说什么都可以。

我可以不说吗？我静静地凝视着他那双锐利而森然的鹰眼。

沉默稍许，他幽幽笑道，当然可以，你又不是犯人。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想听你说点什么？

我冷笑道，你我不是朋友。

他微微笑道，即便不是朋友，那也算是相识。刚才在车上我看到第一个视频，还想着过来帮你教训教训他们的，在我心里，你只是个苦命的孩子。

听到苦命的孩子五个字，我的胸中突然涌起一团怒火，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冷漠至极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他轻叹道，我并非可怜你。

我压抑和控制着胸中的怒火，直到它渐弱而熄灭下来，深呼吸，凝盯着对面的警察，冷笑而讽刺道，所以你看到第二个视频后，就怀疑是我干的？

他沉声而严肃道，根据前面那两件诡异的案子，我不得不怀疑此事与你有关，而且，你本人还在案发现场，虽然我没有任何证据。

我淡淡道，既然你没有任何证据，那便与我无关，你怀疑我也不过是你的臆想、猜测，我甚至可以告你诽谤。

你收手吧。他幽幽轻叹，神色哀伤而恳切。

我冷笑道，钟队，这些事情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何来让我收手一说？

钟队苦笑，神色渐渐阴冷而深沉，一双鹰目，锐利如尖锥，直刺入我的眼眸深处，他压低声音，厉声轻语，四年前，那个流氓前脚调戏你的妈妈，不到十分钟就突然被货车撞死，你可以说是意外；两年前，那个男人想要娶你的妈妈，却突然心力衰竭、猝死在你妈妈的床上，你也可以说是意外；但今天这一个，前脚欺辱了你，不到十分钟也暴毙而亡，你还可以说是意外吗？

我微微笑道，事实就是意外。

我干刑侦十五年，见过各种各样的案子，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意外，所有的意外都不过穿着必然的外衣。

不管真相如何，不管我怎么说，你始终都会怀疑我，如果你有确切的证据，你可以拘捕我，可以审讯我，甚至可以枪毙我。我嘲讽道，可你没有证据，你什么都证明不了，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我们不是朋友，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钟队长叹一声，无奈苦笑，我确实没有证据，甚至永远都不会有证据，永远都无法证明他们的死与你有关，但他们都是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有家人，也有父母妻儿，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死了，他们的家人该是多么伤心，你也经历过不是吗？

在您眼里，他们是人，但在我眼里，他们不过是披着人皮的孽畜而已，一个个都死有余辜。稍作停顿，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面具下，我的嘴角微微上翘，轻柔而缓慢道，钟队，您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钟队微微蹙眉，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我幽幽笑道，那您相信因果报应吗？您不觉得，那些都是他们的现世报吗？

钟队反问道，那你就不怕做噩梦吗，你就不怕报应吗？

呵呵……您不觉得我就是鬼吗？我的声音很轻，轻若幽灵的叹息。

钟队微微地打了个哆嗦，沉默了将近五分钟，才缓缓起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冷冷道，你好自为之，我一定会找到证据。

说完之后，他直接转身离去。

我淡淡笑道，我等着您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