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君的质问，更像是自我询问。

但这并不妨碍李逍遥也跟随他的问题开始思考。

他，到底是谁？

“如果是你，得到这样的机遇，变成一个绝世强者，你会做什么？”

“让自己变得越强大？终有一天可以屠神，戮仙？”

“不，你不会，我也不会。”

“当实力强大到一定的境界，我们开始静下来，思考。”

“我们弱小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变强。”

“但当我越来越强大，我突然发现，他似乎一直都很强大。强大到让我生不出反抗的情绪。”

“这种感觉，很糟糕。”

“就好像，他是主宰一切、无所不能的神。而你、我，在他眼中，只是一条虫子。”

“他想怎样玩弄都可以，是一脚踩死，还是把我喂养长大之后再一脚踩死，全看他的心情。”

“那一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发现自己从来不曾强大过。”

“这只会一个虚假的念头。”

“幸运的是，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强大。我的强大已经超出他所能彻底掌控的范围，这归功于他，也归功我自身的努力。”

“本质上，我和他是一种人，我和你，也是一种人。”

“你一定听说过转世重生。”

“我们，就是重生者。”

“我其实早已知道，但我无法理解，所以我不去深究。”

“这么多年来，我研究过道教，钻研过佛门。道教没有转世重生这么一说，只有夺舍。准确的说，转世重生是所有生灵都具有的一种特制，他们死亡，堕入轮回，投胎，出生。这就是他们的转世重生。”

“你我不一样，我们不是这样的。”

“我们不一样！”

“和他们不一样！”

李逍遥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但他还是无法彻底的弄明白，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你想说什么？”李逍遥的力气不多了，每说一句话都会消耗他的神念。

“开始好奇了吗？”

陈天君微笑：“当初我也和现在的你一样。”

“因为追根究底，我们都还是一个人。这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神仙，抛弃七情六欲，那是入了歪道，不得大门而入的歪道。”

“人有情绪，神仙也有情绪。”

“佛门对转世重生的理解，与所有的生灵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不管他们怎么做，转世了，重生了，他还是他，本我还是本我。”

“他们，都是一个人。”

“当我们面对所不了解的领域去了解时，越能发现自己的渺小。这些相关的方面，已经超出了我们所理解的范畴。”

“九千岁的时候，我遇见了一名悟道者。”

“他活了十六个纪元，毋庸置疑，他是一名长生者。”

“很奇怪，因为他很弱小，弱小到我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

“但他很强大，强大到我杀不死他。”

这句话很矛盾，以李逍遥现在的精神状态，难以理解。

“他叫荒，活了很久，非常久。”

“我和他是在一个低位面碰见的，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他与众不同。”

“接触之后，我才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而他，是如此的知识渊博。”

“即使是修仙，知识，对一个修士而言，也非常的重要。”

“尤其，是对悟道者而言。”

“我说出了疑惑，也在他那里得到了答案。”

陈天君从泥土里挖出一条地龙，也就是蚯蚓。

他用手指把地龙扯成两半，丢在地上，被分成两半的地龙，各自钻进土里。

李逍遥艰难的转动着眼珠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他们本来是一条生命，只有一个思想，但是现在，他们变成了两条生命，有两个独立的思想。”

面前出现了一颗果树，陈天君折断一截枝芽，插在旁边的泥土。

时间开始飞速流逝，枝芽长大了，变成了参天大树。

陈天君看着他，问道：“现在，明白了吗？”

李逍遥没说话，他还是不明白。

虚弱的神念不允许他进行太复杂的思考，那会使他很痛苦。

陈天君道：“你我，是重生者，但又不是重生者。因为，我们拥有自己的灵魂，独立的意识与思考能力。”

“你大概也在历史上碰见过与你一样的人，当你的实力强大到了一定的境界，你的记忆开始觉醒。你开始回忆起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情，你以为自己是他的转世重生。”

“遗憾的是，你并不是，我们都不是。”

“我们，只继承了他的记忆，更像是他创造出来的一个玩偶。”

“你应该感到开心，因为，我们就是我们。”

“我杀死了那个盘踞在我识海中的人，他也是一名重生者，不过是比你我更早觉醒记忆的重生者而已。”

“有多少重生者？”李逍遥问道。

陈天君摇头：“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有的重生者很强大，成长到了你我这样的境界，或许还有更强大的，但我还没有遇见活的，只看见过尸体。”

“我们这类人其实很危险，因为他不知什么原因的创造，扰乱了后世的发展。我们的痕迹早已留在诸天万界，或许在你不知情的时候，我们的同伴，已经得罪了某些人。当他们得罪的人发现了我们，我们就成为他的替死鬼。”

“弱小的人死去了，强大的我们活下来了。我们之中，最终只会有一个人活下来。我确信，那个人会是我。”

“因为，你也即将死去。”

“在你死前，知道这些事情，你该觉得幸运。至少，你死的明白。”

陈天君准备动手了，李逍遥的意识接近昏厥。

“我会吞噬你的灵魂与意识，某种意义上，你依旧活着。”

“不要悲伤，因为我讨厌那种情绪。”

陈天君伸手向他抓去。

李逍遥感觉自己的魂魄正拼命的从身体之中剥离出来。

他终于彻底的昏迷，失去了意识。

“你说的对，我们都是重生者。弱者的存在就是为我们提供养分，所以，你也应该死去。”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陈天君动作一滞，他目光惊疑不定，强大的神念充斥在这片神遗之地。

“你找不到我的。”

“不要抗拒，丢掉你的恐惧，放开你的杂念，享受被我吞噬的乐趣。”

系统的声音，不断的响起，分不出方向，就仿佛在脑海之中直接映射而出。

“嗡~”

恐怖而凌厉的气息，化作风刃，不断切割着面前的空间，脚下的草地瞬间变的荒凉。

陈天君眼神四处扫视，喝道：“出来！”

“你在害怕。”

“滚出来！”陈天君怒道：“这里是我的领域，你敢进来，就是自寻死路！”

局面僵持住了。

陈天君抓起李逍遥，瞬间从原地消失。

他出现在一片视野开阔的孤峰上，不断的在四周布下一道道阵法。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有一双眼睛，正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

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他盘膝坐下，意识侵入李逍遥的识海，开始掠夺。

系统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在等待，等待最佳的时机。

刚刚的言语，显然让他受惊了，这很成功。

……

“这是……”

陈天君站在李逍遥的识海之中，震惊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完整的识海，几乎自成一片天地。

即使他所杀死的那三个重生者，他们的识海加在一起，也不如李逍遥的识海这般完整。

若非亲眼所见，他怎能相信？

“那是？”陈天君看见了一颗大树，他走过去，站在大树下，望着树上一个个拳头大小的花苞。

“仙骨菩！”

陈天君的情绪从未像今天这样频繁的激动过。

那竟是仙骨菩。

这个男人，他竟是有如此之多的际遇。

他伸手摸向仙骨菩，一股温润的触感，从手心传过来。

“好浓郁的能量。”

他沉醉了一会，开始寻找李逍遥的灵魂。

只是这一回头，他又看见了让他吃惊的场景。

“这是……”

他快步的走过去，站在那两页道典下。

皱眉思索了许久，他带着一些不确定道：“难道是道典？”

“人族至宝，道典。他连这个也有？”

陈天君心中的惊喜几乎要溢出胸腔。

他的下半生都在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寻找重生者，然后杀了他。

这种事情会让他感到激动，尤其是在杀死重生者，吞噬对方的灵魂，夺走属于他的一切时。

那种行为所带来的满足感，是任何事情都无法代替的。

这种类似探秘寻宝的行为，让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激动的颤抖。

他不断地在识海中穿梭着，寻找李逍遥的灵魂。

但是，李逍遥的灵魂却不知道藏在了哪里，竟是无法寻到。

……

李逍遥的意识一路飘摇，面前时幽暗无光的天地，好像有一股力量将他引到这里来了。

他看见面前有一个人影，仅存不多的意识，让他努力去看清此人的面貌。

这一次，他成功了。

因为，那人正在一点一点的靠近他。

黑暗中，他看见这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男人的脸上有一层黑色的雾气笼罩，他张开了嘴巴。

他的嘴巴竟然能够张大到如此的程度，嘴角几乎裂开，要将李逍遥吞噬。

李逍遥已经无法感到恐惧，更不会害怕。

一点青色的光芒，忽然从李逍遥背后升起，散发出璀璨的光。

青色的光芒笼罩他的身体，男人的嘴巴咬在了青光上，发出咔咔的声音。

男人似乎没有多余的思想，身体本能驱使着他不断的向李逍遥撕咬，不将他吞噬不罢休。

青光越来越盛，当触及到男人身体时，男人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叫声。

那种叫人让人的毛孔收缩，如地狱死尸。

青光之下，男人变虚弱了。

而李逍遥，眼中的意识渐渐恢复清明。

他看着这个男人，看着四周的被青光照耀下渐渐变清晰的黑暗之地，心里涌出一股惊讶。

“是他！”

每次施展功法，都会出现在背后的那个虚幻的身影。

他，也是重生者。

对方的气息渐渐微弱了，李逍遥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不是自己死，就是对方死。

必须，得死一个！

他抓住对方的肩膀，张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温热的感觉，是鲜血溅到了自己的脸上。

明明只是意识，感官却如此清晰。

对方的惨叫声越来越强，转眼间，他脖子以上都被李逍遥吃完了。

李逍遥感觉自己的意识正不断变强，他继续吃他的肩膀、胳膊、胸腔……

他从未感觉到这样的美味，让他不愿意停下来。

当他将最后一块肉塞进嘴里，意识的强大让他感到满足。

那片黑暗之地，依旧没有消失。

李逍遥向着深邃的黑暗看去，试图看破它。

一道身影，再次从那里面走出来。

又是一个重生者！

李逍遥没有心思去惊讶和疑惑。

他主动的扑上去，撕咬对方。

只不过，这一次，这个重生者，是有意识的。

他在求饶，希望李逍遥放过他。

李逍遥无动于衷，啃咬着他的身体，仿佛那是一块最美味的佳肴。

当李逍遥吃掉第三个重生者时，黑暗的空间终于没有人再出现了。

意识从这里退出，李逍遥感觉到自己的识海被人侵入了。

他不确定现在的自己是否是对方的对手，他不敢轻举妄动。

识海有道典，有仙骨菩。

似乎，不需要担心。

他试着沟通领域，居然成功了。

他出现在领域之中，看着久违的白天，依旧趴在树上呼呼大睡的崽崽。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他快速的来到黑鼎前，不去管黑鼎内的东西是否会伤害自己。

他将黑鼎揭开了，一团墨绿色的能量从黑鼎内窜飞了出来。

这是多么浓郁的能量啊。

崽崽被惊醒了。

他扑了过来，将灵源扑倒在地，张口就要。

灵源被他咬掉了一个小缺口，崽崽的肚子开始鼓起，眼皮耸拉着，昏昏欲睡。

李逍遥急忙跑过来，双手抓住灵源。

根本不等他张口去咬，自己的灵魂体，已经开始将灵魂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