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追高利贷的中年男人虎背熊腰,国字脸,后脑勺上像女人一样扎个马尾辫,戴墨镜。上身穿花t恤,下身穿黑色裤子,脚穿白色运动鞋。看上去就像电视剧里的黑社会老大似的。此时他一边走过去坐在杨再旺家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瓮声瓮气极其冷漠的说:“从现在起你们只能拿走这个房间里的衣服,其它东西一律不准搬出房间,限你们一个小时内必须离开房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着话把后背仰靠到沙发后背上,而后把双脚搭在沙发对面的茶几上,接着微微晃动着双脚。好像他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似的。
杨再旺垂头丧气的朝自己的卧室走去,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被别人按在案板上的一只挣扎疲惫的动物,只能任人宰割了。而为了活命只能乖乖的听从人家的安排—毕竟钱和命相比,命比钱重要。只是心里有太多的不甘心,辛辛苦苦耕耘,甜甜蜜蜜收获,本来以为以后可以稳操胜券,享受这份属于自己的收获,可转眼之间却成了一场黄粱美梦。兜兜转转,一切都回到原点,从此身无分文,居无定所,还又多了一个需要抚养的孩子……而且还多了一百多万的高利贷。
而周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当头一棒,她懵了,—除了哭,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此时周芹的双眼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落泪,已经红肿的像个灯泡儿似的。她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她一边从卧室北边衣柜里取自己和女儿妞妞的衣服,一边恨铁不成钢的用沙哑的哭腔絮叨:“你的脑袋让驴踢了,还是让门挤了!还是灌进浆糊了!我三番五次叮嘱你,我三番五次苦口婆心对你说;和丁书通那样的人不能深交。不能深交。像那种心怀鬼胎,贼眉鼠眼,没憋什么好屁的东西面子上过的去就行了,可你却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把我的话完全当个屁给放了。你恨不能白天和丁书通穿一条裤子,晚上和那个王八蛋盖一床被子。结果怎么样!现在怎么样?人家像一个吸血鬼一样把你吸干了,你就连个屁都不是了。”周芹说到这儿,抬手捏了把鼻涕甩到地上。此时她恨不得把杨再旺也捏在手里甩到地上,甩碎了!甩死了!眼不见心不烦!……
起早贪黑,辛苦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终于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才终于有了自己的公司,才终于有了丰衣足食的好日子,可自己猪脑子,可自己猪油蒙了心,可自己鬼迷心窍——去消遣、去赌。用几天的时间把自己几年的血汗钱打了水漂。杨再旺心痛如刀割,心痛如剑刺,他悔恨!他怨恨自己,他恨不得拿把刀把自己给杀了。然后暴尸荒野,把自己喂了狗!以此作为惩罚。
此时站在另一个衣柜旁收拾自己衣服的杨再旺,阴沉着脸,默不作声。可是在他心里却思绪万千,诸多情绪像滔滔江水般在心里翻滚……他憎恨自己好赌,他憎恨自己去赌—他也怨恨丁书通这样的朋友。他恨不得三下五除二把丁书通给撕碎。扔给狗去吃掉,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以此来解心头之恨。他突然抬腿咬牙切齿的神经兮兮的踹了一脚衣柜,仿佛自己踹的不是衣柜,而是丁书通,踹完之后,紧接着又呸呸呸十分厌恶的唾了几口。在心里他仿佛唾弃的就是他的那位好兄弟丁书通。而后他十分怨恨的嘀咕咒骂那个自己视如亲兄弟的丁书通,如果不是你个乌龟王八蛋给老子牵线搭桥。老子怎么会跑到山头那样的大赌场去赌博。老子怎么可能输的身无分文。老子怎么可能再给别人腾房子…老子怎么可能再居无定所。从此再去四处奔波四处漂泊,到处找寻生存之路。我操你丁书通家祖宗十八代……下次再让老子碰上你,老子非活剥皮你的皮。”
然而咒骂又能怎么?结果于事无补,现在即便把丁书通千刀万剐又能如何?木已成舟,昨天像滔滔江水一去不复返。千悔万悔也回不到没去赌之前—没去赌场之前是多么幸福的日子。自己有固定的家产,自己每天都或多或少有经济收入——有宽敞的房子住,有温馨的家庭—可以随时逍遥自在的领着女人和孩子逛公园。逛品牌店…进高档酒店。洗**,做**—可现在,自己已经几天没洗头没洗澡也没刮胡子,自己身上已经散发着酸臭的汗味儿。此时闻着自己身上的汗臭味,感到后脊背痒痒。杨再旺本能的想让周芹给他挠挠后背,可是迈出一步后又退回原位,把自己的胳膊一上一下探到后背,胡乱的挠了几下。
而刚刚三岁多的妞妞,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更不知道这个变故会给她以后的生活带来多么大的影响。多么大的不幸。她见妈妈这几天一只在哭。一直在絮絮叨叨的骂爸爸和另外一个叫丁书通的人。她就知道是爸爸惹了妈妈。此时,她皱着眉头,撅着小嘴。站在她父母的卧室门口,生气的瞪着杨再旺的背影—
而与此同时,杨再旺机械的把衣柜里衣架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拿下,又一件一件的搭在自己的另一只胳膊上。直到胳膊上再也搭不下了,才抱着衣服转身往床上去放。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的目光无意间和女儿妞妞那冷冰冰的眼神相遇。他的心不由的颤了一下,他急忙避开女儿的目光…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他突然觉得愧对儿子杨阳、愧对女儿妞妞。也愧对自己曾经深深爱过的女人王玉玲。在自己富的流油的时候,都没像模像样的请她到大酒店吃顿好的,也没给她买身高档衣服,却把大的钞票甩到麻将桌上——自己怎么就这么混蛋!—父亲,你父亲的责任心哪去了。让狗吃了吗!你去赌……他猛的把怀里的衣服狠狠的摔到床上,一转身坐到床上,失声呜呜的放声大哭。——生活一落千丈,他甚至觉得是他有了钱就换了老婆,就对原配妻子不管不顾,老天在惩罚他这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可是自己已经辛辛苦苦受了半辈子,怎么可能又一落千丈。怎么可能又一无所有。
杨再旺的前半生起起落落。他的心早已在一次次的波折中坚强。可以前的波折他无法掌控。可这一会不一样。这个变故是他自己造成的。是他完全可以避免的…这回的变故起浮跨度太大了,简直是从天上掉的了地上,简直是从天堂掉到了地狱。突如其来是变故,使他从一个身价千万的老板,变成了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而且还有一百多万的高利贷。他的脑子几乎一下子被掏空了,他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对,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安慰周芹……
对周芹这几天的絮絮叨叨。他无言以对,对周芹以后的何去何从,他无法安排。他现在连自己何去何从都不知道。他觉得现在自己除了可以自作主张落泪之外。已经没有什么是自己可以做主的了。
周芹装好衣服,一手拎着包,一手拽着她的女儿妞妞的胳膊,连招呼都没和杨再旺打就纵动双肩,抽抽搭搭放声哭着往家门外走去。
妞妞被周芹拽着手离开卧室门,却还扭头怨恨的瞪了一眼杨再旺…
杨再旺瞧着女儿那回头怨恨的一个眼神。他的心瞬间像玻璃杯儿被石头撞击一样——破碎了。破碎的声音在他耳边清脆的响起。他不由的抬手噼噼啪啪抽打自己嘴巴,同时咬牙切齿的咒骂自己,“你快去死吧!你真不是个东西!你简直就不配做人。该遭人责天谴。王玉玲和周芹这两个女人。一再告诫自己赌场是个火炕。赌场是陷阱…可你偏偏瞎杵杵的的往火坑里跳,偏偏鬼迷心窍的往陷阱里钻,结果不仅仅害了自己。从此老婆孩子也跟着吃苦受罪。
周芹重重的摔门而去,那声音里仿佛带着无比的怨恨……接着屋里就只能听到窗外麻雀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了。杨再旺的脸被自己抽打的红肿、疼痛、麻木……他抬手抹了把泪。却突然想起,这回‘押’他来取赌债的人问他“你老家有没有房子,或者资产什么的,有就拿出来还高利贷—他的心里瞬间一惊,并且有些恐慌。他还没有和王玉玲离婚。如果王玉玲现在住的那套小二楼被当了赌债,王玉玲和儿子以后住在哪儿?如果让王玉玲和儿子从此也居无定所,她们母子两个会恨死他——杨再旺。
杨再旺急忙起身,又转身弓着腰拽过床上的大提包,双手并用,胡乱把床上的衣服往大提包里塞着。他想一定要赶在追债人之前,去和王玉玲把婚离了。然后把离婚的日期往前改一改,也许能保住她们母子两住的那套房子。至于乡下**那座楼房。如果实在保不住他也只能认栽。谁让自己手贱,非要去赌呢。
因为这几天一直没有洗澡,没有换衣服,又被赌场的人逼债,因此流的汗比较多。此时,杨再旺又觉得满身都奇痒无比,他直起身体;同时伸出双手左右开弓胡乱在自己身上到处捏挠了几下。接着提起包急匆匆的出门,拖泥带水提着大包踢踢踏踏顺着楼梯台阶下楼,接着心急火燎往长途汽车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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