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卦老头沉默了片刻,接着叹了口气说:“唉,娃娃,你也太意气用事了,不管你娘又嫁了个好蛋还是坏蛋,他有缘分做了你的后老子,你就要忍耐着在他身边慢慢的长大,等你长大能自食其力了,离开他们才是最明智的做法,你现在还是只雏儿,黄嘴嘴还没褪掉,翅膀膀还没有硬朗。自己就想要自由,想要权利……不现实啊娃娃!你现在离家出走,以后咋生存?还是回去把娃娃,外面即便有金窝窝银窝窝,也不如自己的草窝窝着舒心。”
杨再旺急忙辩解说:“不是我要离家出走,是我妈不要我了?”
算卦老头不相信的摇了摇头说:“老子是后的,娘总是亲的吧,哪个娃娃不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亲亲的娘咋会不要你呢?你就不要胡编乱造骗我老头子了。”
杨再旺有些急躁的说:“我……”他准备实话实说的时候。突然觉得他不能实话实说,于是他撒谎说:“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们家六七个娃娃,家里少吃没穿的都快饿死了,我妈说尤其在家里等着饿死,到不如出来找条活路,可是我出来几天了,没处吃没处住,哪儿有活路啊?”
算卦老头犹豫了良久。然后从他的挎包里摸出一元一元的三张纸币,接着摸到杨再旺的手,把钱放到他的手心里,缓声说:“小后生,不管你今天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一个瞎眼老头子也帮不上你太多的忙,这是我今天全天的收入,你拿上,要么回家去,要么到别处去找活路吧。”
杨再旺瞧着自己手里的钱愣了个神,他想三元钱只能像他娘给的那几张饼一样,缓解他一时的困难,根本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他把手里钱又塞到老头子的手里说:“我不要你的钱,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跟着你学算卦吧。”
算卦老头犹豫着思谋了好一会儿说:“我天生是个瞎子,实在没有别的生存方法才逼上梁山走了这么一条路,你小小年纪,又没有什么残疾,走哪条路都比算卦这条路有前途啊。”
杨再旺双眼里又涌出泪水,他带着哭腔说:“我都快饿死了,还顾及什么前途后途的,你就收下我把老**,我给你洗衣服做饭,我每天给你领路,等我长大了我养活你。”
“等我长大了,我养活你。”杨再旺这句话就像冬天里的一团火,温暖了算卦老头的心。使其深受感动,他紧闭的双眼里流出泪水,同时鼻翼轻轻抽动了几下,双唇也不由自主的动了动。有一种想放声哭一场的情绪的心间涌动。但是他没有哭出声。他抬起一只手抹擦眼泪。同时动了恻隐之心,
而杨再旺觉得眼前的老人就是他的一根救命稻草,他必须牢牢的抓住,要不然自己以后只能沿街乞讨四处流浪。而在流浪中也许会被饿死或者冻死。
杨再旺突然双膝一跪,哭着说:“老**,我求求你了,你就行行好收下我吧。我一定说话算数,以后长大了挣钱养活你。”
算卦老头突然想起他曾经不幸的经历,想当年他在荒郊野外哇哇的哭喊着,也许是在向老天祈求,祈求有个好心人能收养他,而面前的男娃儿是在向他祈求,祈求他能够收留他。——
“起来小娃娃;跟干**回家。”算卦老头一边用双手拽了拽了杨再旺的胳膊,一边亲切的说。
街头流浪几天了,几天来像只流浪狗一样居无定所,忧愁像一块巨石似的压在心头。几乎令杨再旺窒息,此时算卦老头愿意收留他,连日来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巨石瞬间轻巧了许多。
杨再旺急忙从地上站起来,而后弓腰把算卦老头扶起来。接着一手拎着矮凳子,一手搀扶着算卦老头的胳膊,朝老人家的住处走去。他们一老一少,相跟着缓缓走出街道,穿过马路,趟过一段坑坑洼洼的乡村土路,到了东胜二队库房旁的一间破土房里,这里就是算卦老头的家。
小土房座西朝东,二十几平米。一张土炕,炕上一床破被褥,一个脏兮兮的破枕头,紧挨北边的炕旁是一个小锅台,锅台上一只粗糙的白瓷碗,一个掉了好多釉面的破白瓷缸子,几根长短不一的旧筷子。一盏小油灯,锅台旁的地上放着一只陶瓷小水瓮,屋里烟熏火燎到处黑乎乎的。而且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脚臭味儿。
算卦老头是东胜二队的五保户,每年能从生产队里分到些粮食,他自己算卦挣点儿小钱,有时候生产队的好心人也会给他送点儿熟食。附近有个老寡妇还整天嚷嚷着想跟他一起过,好相互有个照应——可他嫌老太太爱神神叨叨,到目前为止还没答应。
杨再旺随着算卦老头到家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到处漆黑一片,算卦老头本来已经习惯了摸黑,他屋里的小煤油灯只是在每次做饭的时候点柴火用的,但是此时领回个明眼人,于是他口头指挥杨再旺点着油灯,生火熬粥。
功夫不大,‘祖孙’两个吃过晚饭,杨再旺很勤快的把锅和碗筷洗了,然后熄灯睡觉。老头子躺下没多少工夫就打着呼噜睡了。而杨再旺却因为呼噜声好歹睡不着,他坐起来背靠墙,双手抱腿,把下巴压在自己的膝盖上,思前想后,不由的又伤心起来。默默的流了一会儿泪,居然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杨再旺的哭声惊醒了老头子,老头子伸手摸了摸身边炕上的空地方,竖起双耳听了听问:“你咋还不睡觉?”
杨再旺纵动双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老头子说:“如果你对我这儿不满意,明天我把路费给你拿上,你到你娘老子身边去吧。现在睡吧。你就是哭一个晚上也解决不了问题。如果把眼睛哭坏了,遭罪的却是你自己,谁都代替不了你。”
老头子这儿的环境虽然比杨再旺家里还差,可是在陌生的异乡,这儿好歹也可以遮风挡雨,可以有碗热粥,冬天不至于被冻死。——杨再旺怕老头子也赶他走,他急忙忍住哭声说:“**,我没有不满意,我就是有点儿想我妈了。”
老头缓声说:“你这个娃娃还算个有良心的人,虽然家里养不起你了,你还想着家里人——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虽然你的亲娘不想要你了,总的来说你比我幸运,起码你的眼睛是明亮的。而我天生是个瞎子,一生下来我的亲娘老子就把我扔在荒郊野外,也许他们希望我早一点儿死掉。可是我拼命的哭喊,我祈求老天爷给我一条生路,当时有几只黑老鸦已经在我上空盘旋,我随时都会被活活撕碎……一个捡破烂的老大娘心比金子还贵重,她听着哇哇的哭声找过去,把我从野滩里捡回来,像亲娘一样抚养我,愣是从她自己嘴里省出食物来把我抚养大。我十几岁的时候,她为了我以后能自谋生路,跪在一个算卦男人脚下,磕头作揖求人家收我为徒弟。”老头子哽咽的说不下去。
小屋里好一阵沉默之后,老头又开始絮叨:“她是我的养母,可是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亲娘,她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我本打算等我算卦挣了钱之后,好好的孝敬她,可是她把我托付给那个会算卦的男人后就失踪了……也许她觉得她老了,不想拖累我了,也许她觉得养不起我了。唉——后来教我算卦的男人也偷偷的走了。我一个瞎子,无依无靠,饥一顿饱一顿,四处流浪。我住过桥洞,住过瓜棚,也住过地窖,你根本无法想象一个瞎子四处流浪的艰辛。可是在苦,也得想办法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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