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五,年味儿渐浓。战后第一个新年,荣城百姓不想马虎。该准备的喜庆都备的妥当了,王爷府也是财神爷下凡,原先荣城籍人家一家送了百两银子的年钱。一早城里便贴满了告示,将县太爷口中的“王爷免税一年”改为了“朝廷减免三年”。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刚迁回荣城的时候错过了播种收获的时节,如果明年下旬开始收税的话,那吃喝就成问题了……
王爷不是分了一百两银子么?呵呵,这是命根子,动不得。再说谁还用银子买粮食呢!银子就得用对地方,比如打点教习先生,备成棺材本、儿子娶妻的聘礼等等,也可以给东头那家赵寡妇送点去……
不过这些因守荣城战死的兵卒遗孀们不用百姓们操心。王府送给她们的钱物更多,有改嫁之心的王府允了,想守贞节至终的王爷也把牌坊送去了,风光善待,令人垂羡。
如此说来这个年只有个别外来大户过得郁闷。城西彭家更是因为王爷要扩建王府,由于入城伊始得罪过王爷便彻底从荣城消失了。百姓们感恩戴德的同时,也要就着此事非议一下王府的。
王府不管百姓们的议论,又懒得向百姓解释彭烽的罪行,日子过得依旧逍遥。蒋天也不知从哪个大仙那里得到了指示,说是年关时候不宜动土,如何也不让刘夕阳砸墙扩建。
不砸墙也不能闲着,刘夕阳将收缴的地契扔给了李翰杰,让她天马行空地玩耍各种营生吧。去和父母问过安,他叫上凌少年去了叶老板家里。叶老板从草原上送回了一件玩物,声明要让他亲自过去看看。刘夕阳不知道这所谓玩物是怎么送回来的,但如此看来叶仲轩还没有逃跑的打算。
入了叶府,意外的是屋里已经坐着不少人,刚才劝说王爷忌动土的蒋知县也在。正堂桌上放着一方盒子,上面的封条还未动过,看起来不像是个吉祥之物。刘夕阳偷偷对凌少年嘀咕道:里面好像是装的人头或者骨灰……
众人齐身见礼,刘夕阳点头坐到了上位,静静地听着叶家管事的场面话。一阵恭维结束,管事对刘夕阳说道:“王爷,我家老爷说这个需要您亲自打开。”
刘夕阳也不客气,接过凌少年递来的匕首拆开封条,背着所有人将盒子打开了一道缝隙,仔细打量了一眼便合上了。开闭短暂,管事在一旁微微皱眉,其他人则没看到什么。
刘夕阳抱起盒子,回身对屋中诸位说道:“行了,都散了吧。叶老板说是给我的玩物,你们过来干什么?尤其是你,袁毅,你的罪名似乎还没有买下来吧?”
丕王封地新规矩:谁要是触犯了云泽律法,只要不是杀人偿命的罪过都可以用银子来洗脱。暗处打点不算什么新鲜事儿,明目张胆地摆在台面上荣城应该是独一份了。百姓们颇有怨言,但寻思到这是丕王的主意便没了多余的想法。毕竟,那每户一百两银子似乎就是某位大户洗罪贡献出来的。
取之大孽,返利于民,这么做没什么问题。拍手称快民心所在,犯事大户也不能去朝廷里找丕王的麻烦。几人不敢怒也不敢言,乖乖地往苍空阁运着银子。袁毅的罪名太大了,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做了什么值十万两,况且想明白了也拿不出这些。因此他只能摆出苦相,哀求着刘夕阳再宽限几天。
刘夕阳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也让夜乐某天晚上去吓唬过袁麻子。银子跑不了,他倒是无所谓,草草敷衍推掉所有宴请,叫上蒋天回到了王爷府。
一入王府凌少年便好奇问道:“少爷,叶老板给你送来了什么?”
刘夕阳走到了自己的屋内,命蒋天去把所有窗户打开,他回道:“万俟卓的脑袋。”
“还真是人头啊?”凌少年干笑道,待窗户全开后他打开了盒子。多少有些奇怪的味道,凌少年扇散口鼻前的气味,端起人头走向了蒋天。蒋天向后躲着,凌少年转向刘夕阳说道:“少爷,你叫蒋知县过来是不是就是让他也看看?”
即便是窗户大开,屋里也盈满了尸臭味。于此味道下,刘夕阳还能边喝茶边说道:“蒋大人在荣城十多年了,想必是认识万俟卓的。我就想问问蒋大人,前任知县和边军校尉是否和狄洛达成了某种协议?”
蒋天退到墙边,凌少年也不管他退无可退,直接将盒子递到他鼻子前。蒋天望着勉强能看清五官的人头,颤抖道:“王爷,狄洛每年秋天都过来抢一些粮食。近五六年过来的时候还会扔下不少毛皮作为交换。下官认为这之中没有什么门道……”
“不对吧,蒋大人,”刘夕阳放下茶杯,示意凌少年盖上盒子,说道:“狄洛要想进入云泽,只有荣城和北关两处。北关常年驻扎着正武骑,想必不是那么容易说进便进的——只剩荣城这里了。国战之时,狄洛对荣城的布防清楚得很;同时在仙海等地发现了不少狄洛人……我想这个应该是你们放进来的。”
他先威吓一阵,随后换上和善的表情笑道:“原先的张知县被琉花乡瞒报雪灾一案牵连,满门抄斩了;吴校尉国战之中战死,其他各人也都受到了惩罚……你身为当时的通判怎么也逃不开吧?事情已经结束了,你看看这个罪过值多少银子?你直接扔在县衙的库房中吧,等着年初一亲自去老荣城人那里拜年吧。”
蒋天赔笑应着,打心里感激王爷的不杀之恩。见谄媚了半天刘夕阳也没有反应,他得着允许便出了王府,回家仔细研究下这罪值多少钱。
凌少年感觉屋里味道散的差不多了,倒上一杯茶蹲在刘夕阳旁边的椅子上,问道:“少爷,你既然认定蒋大人有罪,这罪虽不是杀人偿命但罪过滔天,怎么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呢?”
刘夕阳笑道:“他可没有涉及到泄露荣城布防一案,顶多是个知情不报。就是有其他心亏的地方,心存侥幸以为我查不到,那我也不查了,直接讹上他就好。”
凌少年连称佩服,赞叹道:“少爷你真是坏起来没边儿了。查一个私盐案竟然能给荣城创收,这也是没谁了……听刘县丞说这笔银子要是充入库房,就算打现在开始交税,这银子荣城也能用上二十年。事情做了,银子得了,民心也笼络到手里,啧,按着效率年前肯定能完……就是不知道叶老板你准备怎么处理?”
刘夕阳摇头道:“不大好处理。用万俟卓的人头对卑奴兄示好,见多识广的口若悬河之下,卑奴兄的防线估计要失守。盐铁案上处理的一清二白,有殷翩这厮替他掌握火候,多半能安全脱身。现在要是找不到他给颖王资金支持的证据,根本就没办法定他的罪。”
凌少年试探道:“要是直接把他弄死,或者用上他和明月走的近这一点呢?”
刘夕阳叹道:“天子他信叶仲轩不信我。明月已经完了,叶老板名声在外,真说和明月走得近又如何?天子他忌惮六周王,所以我们只能用上颖王做文章。”
“好吧,反正他还在草原上闲逛呢。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