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没跳，只是慢慢地站了起来。尸傀都是穿着囚服的犯人，看他们行动自如应该是中蛊有年头了。前年两国还算甜蜜时期，刘夕阳已经知道应对尸傀的方法，想必妘岚也知道他知道，不会走这一步废棋。这次尸傀的行动并非是针对刘夕阳的，估计是南蛮为别的事情做的准备结果被他误打误撞地诱发了。

刘夕阳把洛九苏递给李翰杰，让她们先找一间牢房关好门。他捡起地上的两口刀，活动着筋骨，引起尸傀的注意后直接冲了上去。

尸傀可怕在不怕死也不会死，真说战力其实参差不齐并没有特别厉害的家伙，只要控制住他们的行动同时保证蛊虫不会钻到别的尸体便可。药王研究的明白，遇到尸傀的时候只要抓到尸傀体内那不正常的气体旋动，那个地方便是蛊虫所在。每个蛊虫的位置不定，找起来也很麻烦。

对刘夕阳更麻烦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气息在哪里。眼前大概十几只尸傀，离天牢大门还有百丈远，如果不消灭蛊虫这时间足够他们再生一次。

刘夕阳的做法很简单。他速度快爆发足下手狠，这就是他的优势。既然找不到蛊虫索性不找了，砍烂了自然就看见了——这和剁馅儿的时候有人和你说肉里有块碎骨一个道理。

交浪的天牢一直被称为地狱般的存在，今天一个云泽人把地狱二字给具象化了。没过多长时间天牢便涂满了鲜血和肉沫，有些地方还会瞧见黑乎乎的小虫子那稀烂的尸体。刘夕阳一身素净的单衣已经变成了褐色，两口刀刃儿都卷了，他打量了一番发觉不再有小虫子嗡嗡的声音，扔了刀走向李翰杰二人所在的牢房。

随手扯下狱卒尸体上还算干净的一块布，打开牢门先把李翰杰的眼睛给蒙上了。李翰杰想要挣脱刘夕阳不给她机会，确保她看不见后说道：“来，体验一下盲眼剑客的生活。”

刘夕阳没谱不是一天两天了，多荒唐的作法都有道理。李翰杰不做挣扎，任由他牵着自己扛着洛九苏慢慢向天牢大门走去。

三人走得很慢，半里路走了很久才看清大门外的情况。街上肃静的很，三五具尸体躺在那里，周遭官署大门紧闭，一驾马车停在路当中，没一个人上前询问的。

马夫看着有人从天牢中出来，急忙驾车驶到门前连声招呼道：“快上！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供我们出城。”

刘夕阳把二女放上马车，示意车夫先走，他抽出车夫的刀站在原地。车夫慌忙道：“有一个人意气用事就可以了！你准备让程彬白死么！”

刘夕阳轻声回道：“你们先走，我不是在等他。这是命令，你少废话。”

车夫也干脆，直接扔了缰绳笑道：“我们拼了命就是来救你的。你这些个知己死活我可不在乎。要么一块儿走要么一块儿死这里，你少废话。”

刘夕阳上了马车，车夫扬鞭马车冲了出去。车夫面色平静，听得车厢里说道：“十多年了还是这个臭脾气。我留在那里是为了给你们断后的，结果你非要和我废话！”

车夫笑了一声没有回应，车内的李翰杰低声问道：“不救当家的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取舍。”刘夕阳轻声道：“如果妘萌儿在这里，那琳达也会问程彬相同的话。有妘萌儿存在，不可能保证所有人都活着逃出去。现在看起来是救了你俩舍弃了一人，但代价可不是看起来的这么幸福的。”

李翰杰明白，可明白了也不能做什么。暂且不言九苏姐，自己这条命真的就比他的青梅竹马和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们值钱吗？她怔怔地想着，一旁的洛九苏悠悠转醒，还没说上一句话再次被刘夕阳打晕。李翰杰苦笑地望着他，说道：“你图了什么呢？”

这句话许多愁反复问了他好几年，虽然每次发问的缘由都不同，可意思都一样。图了什么？刘夕阳也不知道图了什么，反正每次都是一个收拾烂摊子的身份，真说图了什么也得去问那些让事情变复杂的人图的什么。

冷静到极致便是冷漠和冷血。刘夕阳清醒地知道做什么会让事情麻烦，但他从来不会苦口婆心地去劝阻，也不会轻易地被热血和冲动给感动。这性格其实烂的很，哪是一个懒字能解释的清楚？

“我懒。”

可刘夕阳就是喜欢用这个懒字来搪塞一切。这做法不难理解，毕竟第一个说他懒的人便是身边的李大仙子。李翰杰无奈摇头，懒的何尝只有他？如果自己在荣城的时候再坚持一阵，那九苏姐是不是就不会过来了？如果当家的在京城的时候再考虑片刻，是不是就不会只身来到南蛮了？如果云泽的朝廷能锻炼出气度，云泽何苦要靠一个人苦苦支撑？

如果，各种如果，可惜都不存在。存在的事情没有如果，走一步看一步才是要紧事。李翰杰突然明白了刘夕阳到底懒在了哪里：他懒得回头。这是一个连平常名字都记不住的人，是一个脑容量逆天的傻子——果真是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吗？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已经看见了交浪的东城门。车夫哼着小调儿，稍微放缓了速度走到了城门洞，不急不忙地在出城的队伍里排着队，完全不担心一会儿的说辞。

进出城的盘查仔细，很长时间才轮到了马车。车夫将一方印递给了城门卒子，摆手止住了赶过来的城门官儿跪拜，轻声说道：“这次事情你本不该知道的，所以你明白怎么做吧？”

“回大人，小的明白！”城门官恭敬行礼，将马车放了出去。待马车消失在视线中他重新返回城墙，毕竟需要他亲自出来的人没几个。

身边的城门卒子好奇问道：“柳爷，这是哪个衙门口的？车上那么重的血腥味……”

“该你问的么？”城门官冷哼道：“记住咯，步大人的话等同圣旨！”

城门卒子诺诺点头，心中还在琢磨是哪位步大人？骨罕的二当家步挚？这也太年轻了吧！

当马车消失在城外后，天牢处的妘萌儿姗姗来迟。他刚进去就呆在了那里，到底是一副什么景象能让超脱的老人震惊到难以挪动半步？

他长叹一声，继续向里探查。爱徒的尸首躺在那里，喉头的匕首是那么的显眼；最里面的两处牢房大门已开，里面自然是没有人的。妘萌儿苦涩一笑，视线停留在墙上一行字上。

“十九人，用十九座城来还。如果再多一个，我不介意造一个八百多万人的京观。”

南蛮何尝不是一次赌？赌刘夕阳会进宫救贝琳达——赌输了而已。

那还敢再赌一次吗？赌杀掉贝琳达不会让刘夕阳产生灭国的想法？妘萌儿依稀记得丁老哥和自己说起过，这小子曾经在落棋山上说如果给他八个月他会灭掉所有。

虽然没有如果，但他的话最好还是相信。这事情交给陛下吧……妘萌儿抱起剑客的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肉沫，走出了天牢，关上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