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文人无耻
作者:德哈      更新:2020-02-27 05:40      字数:2526

正月一过年味骤减,惊蛰已到适合播种。战火在云泽蔓延,南蛮的日子没有多大的影响。百姓们田间劳碌,依旧挂念着深入敌方的亲朋同乡。挂念也只限于替他们谋福,同时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可。

白天长了不少,忙碌起来又无暇享受春日的温暖,等到闲了下来日头又顿在西山那里,随时可能和世间作别。日落时分便是晚饭时分,吃饭兴许是大多数人一天最后的活动,吃完了便该睡觉了。

这一天看似无趣实则充实得很,对守着几分田地的平头百姓而言幸福莫过于此。村子里就一个秀才,他想着找人谈论下天下事并不实际。以前的日子就是瞧着父母妻子从田间回来,他放下书本坐到桌前安心地等着开饭,吃完了碗筷一扔再去看上一个时辰的书,睡觉睁眼周而复始。

两天前村子里来了一行逃难的大户。他们说以前在两国之间做着薄本生意,开战之后被困在了云泽,万幸跟着一位需要回京复命的大人才逃了回来。百姓们警戒心不低,可看到骨罕的腰牌也就信了。

骨罕大人将这一男三女安排在村子后就赶往了县衙,说是先给这行人办好身份。村子离县衙来回只有一天路程,这都过去两天了,那位大人怎么还没回来?不是担心这四人在村子里吃他们的粮食,只是纯粹地希望骨罕大人别生出什么意外。

这逃难的富家翁倒也勤快,能娶上一妻两妾的主儿在田地间一点也不含糊。手脚麻利流程熟练,看着像种过几年地的样子;不单如此他还能和村里唯一的秀才吟诗作对通背文章——这就很厉害了。

秀才的家人不会因为出现一位既能背书又能下地的人而埋怨他,秀才也乐得这暂居在隔壁的公子能和自己聊上几次。聊的都是死记硬背的东西,秀才的能耐也只有感慨这位公子对书籍的熟悉。

又是一个傍晚,秀才敲开隔壁的院门。他见看门的是公子那位其丑无比的小妾之一,瞬间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心无旁骛地做好了非礼勿视。问得刘公子正好在家,他被让进了院子,看着刘公子刷着碗围着围裙地从厨房走了出来。

秀才心底一叹,心想这么超绝的公子哥为何总喜欢做这些下作的事情?文人好好读书便是,怎么还需要种田又沾染油烟呢!秀才打心底替他不值,原以为新政免去了商人不得科考的要求会对他有利,结果瞧他现在俗事缠身的样子,怕是很难入仕了……

刘公子见到秀才后满脸的欢喜,似是终于能找到说上话的人了。他急忙拉住秀才的手入了正房,随口吩咐那稍微有些丑的小妾看茶。文邹邹的步骤在这村子里做不成什么,秀才也不计较端上来的仅是破碗盛的热水,继续乱谈着朝廷关于士子的新政。

刘公子很少有主动提出观点,都是在应和着秀才的话。偶尔会出言提醒几句秀才哪处用典出错了,面对秀才抛过来的观点只有嘿嘿憨笑的份儿。这让秀才平衡不少,毕竟这刘公子也不是那没完美,妥妥的书呆子。难怪既能背书又能拾掇家务呢,不过是人老实,脑袋迂腐罢了。

这么一想秀才又开心了几分,继续唾沫横飞地大谈特谈,就好像今年秋天的乡试他会高中头筹一样。刘公子现在只能陪笑,秀才时越说越起劲,背书什么的没有必要了。

正聊的火热,刘公子那不丑但极度凶悍暴躁的正室掐着腰走了进来,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顿。秀才远远地躲开,听着悍妇说着“等大人回来后,你立刻准备好将这两人送回云泽”……

秀才真的心疼刘公子。原以为他口味独特才纳了这么丑的妾,现在终于明白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呀……家有悍妇果然悲催,这悍妇更加过分,还要把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小妾们再次送回虎口?

秀才心有惴惴,迟归一日的骨罕大人推门进入。秀才急忙起身见礼,瞧见那大人恭恭敬敬地对刘公子说道:“子时一过,二位姑娘便会渡河。”

刘公子轻微点头,继续和秀才说道:“李相公,这几日多有叨扰,待这位大人将我两位妾室送过河我便离去。此去一别不知何日,待下次相见在下能在京城瞧见您的身影。”

秀才怔道:“刘公子,对岸兵荒马乱的,何苦要让两位夫人过去受罪?”他说完才记起这是人家的家事,不能过多置喙。心底也不再计较,只是希望待日后自己纳妾的时候能让家里的糟糠心服口服才是。

刘公子好像不在乎他的话,笑着回道:“这不送过去我才能安心么!等将二人送过河,我和夫人俩有别的事情还要做呢!”

秀才没想着深问下去,与刘公子互相作揖告别便出了院子。刘公子还挂着笑容,他那貌美的悍妻哼道:“少爷,你就不担心这呆子反应过来去衙门里揭发你?”

刘公子笑道:“我巴不得他快点反应过来呢!步挚已经在下陵关那里安排好了吧?想必那地方今晚也会渡过两男三女,等这里他们再渡河,到时候骨罕追到这里会很迷茫的。你赶紧休息吧,村子天黑便会安静,你我不用理会他们后半夜的事情,直接离开村子。”

“去哪儿?”

刘公子哼着跑调版的两只老虎,轻声回道:“先去县城等人,顺便破坏骨罕情报的传递。”

悍妇选择进屋睡觉,那其丑无比的小妾说道:“刘公子!你要是五音不全就别再唱了。我好好的一首曲子被你毁成这样了……”

刘公子微微一笑并未应答。这两只老虎的曲子的确和李翰杰当年弹的不一样,不过这是妘岚版本,到底谁才是正确的他也说不准。管它的呢,这种民间小调儿每个人哼出来的都不同,说能说清应该怎么唱?

这东西没有什么是非对错,反正都是对的,只要自己开心便可。战争也没有是非对错,反正都是错的,只要敌人死了便可。道理都是这么浅白,村里的秀才却想不到这一点。他总是奢望南蛮的大旗才叫正义,又在那里幻想云泽人都是三头六臂目带血腥。

云泽人和他聊了两天,真的就是三头六臂么?不是和他一样的酸腐之极,又比他不堪的做着农事家务,更甚的还怕老婆怕得厉害……有什么区别呢?

云泽民智未开,南蛮的也没好多少。似落棋山的京观真的无须敌人去垒砌,百姓们早早地做好了。不是高耸入天的骇人景致,只是均匀地分布在这大好河山上,自我毁灭。

秀才保不齐就是特例,但刘公子岂是仅见过这一名秀才?秀才是个坎儿,秀才之下愚昧,秀才之上迂腐。如果民智大开,是否就没有战争呢?

战争会更严重,打得会更激烈,京观真的会有三千万人。

李仙子和他说过科考制度的弊端,妘女王也有类似的论调。两人分别教授过“科学”一词,但是科学到底是什么呢?

科举之学?

仍然是愚民的手段,堂而皇之地咒骂自己制定又遵守的东西。

文人无耻,造就了混乱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