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夕阳与拎竹已经在小县城待了三天。承蒙开恩,小城免受折磨,甚至知道他们存在的仅有一户人家。这几天小日子过得很正经,吃喝睡觉,陪庄稼汉聊天,刘夕阳似乎忘了他应该做什么。
拎竹怀疑他将李翰杰二人送过河后失去了动力,第二天就有意无意地点醒他还有正事。刘夕阳傻笑糊弄过去,继续混在庄稼汉身边,时常出没于大小牌局,偶尔还能在田头看见他逗着孩童。有拎竹在身边,借住的人家把他当成了自家人,淳朴的百姓也不会怀疑他俩,毕竟战乱时期投奔亲戚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直到县衙开始在各个村头街巷张贴刘夕阳的海捕公文。受画艺局限,通缉传到这里已经看起来不像是刘夕阳了,但是告示上写得很清楚:此云泽大恶喜欢混迹市井,做些平常事拉近与百姓关系进而蛊惑人心,常年面带微笑和和气气,其实心思凶险善于鼓动,平常百姓如遇此等可疑人物莫不可与之攀谈。
大体轮廓还是能瞧出来的,刘夕阳的行为又极度契合此“云泽大恶”的习性,百姓们再见他蹭过来的时候多少带着怀疑。有怀疑就会有去县衙告发的,告示上明明白白地说了检举者黄金十两,总有人想着通过眼力挣上这笔钱。
刘夕阳刚做得一碗面,正在剥蒜的时候县太爷领着十几位衙役冲进了院子。拎竹闻声出来,微微皱眉心有不快。上午便和这人说了通缉的事情,这人还在街上溜达;如今好了,人家找上门了,你要怎么做?
庄稼汉中了魅术不会怀疑刘夕阳的来历,此时见到大老爷亲自过来,看着架势来者不善,急忙上前招呼着。班头将其推个趔趄,展开画像递到县令眼前,只要县令确认了随时都能上前拿人。
县令端量了一阵,呵斥道:“你小子!说你呢,还有心情吃面?你哪里人,今年多大,身上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刘夕阳继续剥着蒜,用白眼瞄着县令,一言不发地挑了一筷子面呲溜下去。县令见自己官威受辱,正准备出声呵斥,一旁的师爷拉了一下县令的袖子,小声说道:“大人,有蹊跷啊……”
师爷是县令的财主兼丈人,县令什么事都要听他的。仅有两人的时候县太爷就和孙子一样,现在有外人在场他不至那么不堪,但也不敢摆上架子,有些话该听还是要听得。
县令稍微躬了身子附耳上去,师爷悄声说道:“公文上只写了贼人的特点,但没写贼人的能耐。这是从京城出来的东西,大人仔细想想,能上得了海捕的家伙能好对付么?告发的马夫言之凿凿就够惹人怀疑了,现在这小子波澜不惊的更是有问题。不可大意呀!”
刘夕阳将师爷的话听得仔细,忍不住地想笑。他嘴里还吃着面,忍着笑很困难,扑哧一声呛着了……缺心眼儿么,真有这担心你们早干什么了?在县衙里就能想明白的事情非要到缉凶现场再想?刘夕阳早就见过这海捕公文,上面白字黑字写的很明白:检举者黄金十两,抓获者官入五品。重赏之下必有弱智,但妘岚不会这么傻让平常差役打草惊蛇,多半是公文在层层传递的时候被自己人给篡改了,就是为了制造骚乱。
他本来见着海捕还准备躲避一下的,可见到这熟悉的手段后不觉得这事儿对自己多么不利,反而可以利用。于是他就心安理得在街上溜达,顺便过他的小日子。可瞧着此地的县太爷弱智出了新高度,他觉得再不行动就是浪费机会了……
把呛到嗓子的面条咳嗽出来,刘夕阳对县太爷招招手示意他上前说话。县太爷多大的官儿,哪能听平头百姓差遣,但他的丈人兼师爷觉得此人气度不凡绝对不是凡人,便在身后捅了县令一下。县令无奈,生怕这人真的就是贼子,招呼着班头和衙役,一块儿走到了刘夕阳身前站定。
刘夕阳见他站得笔直,皱眉啧嘴道:“这么不守规矩么?”
这句话把县令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和你讲什么规矩?自觉聪明的师爷在远处轻咳一声,县令只得再上前几步,离刘夕阳的鞋尖儿只有几寸的距离了。
刘夕阳从怀里拿出腰牌扔在桌上,示意县令瞧仔细了,他继续喝起了面条。县令看着那陌生而又熟悉地腰牌心中一颤,颤巍巍地捧起细打量了一番,咣叽跪了下去。
“见过大人,下,下下官,官官……”
最低级别的骨罕大人也不是他这个七品小官儿能摆架子的,更可怕的是这腰牌竟然是传说中的地字腰牌。不知道地字腰牌是谁不要紧,但南蛮没有不知道天字腰牌的主人是妘萌儿的。猛然间在小县城出现这么一个东西,别说县太爷了,就算是知府大人过来也得跪下。
县令趴在那里磕头捣蒜,嘴里磕绊不清,老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裤子倒是湿的彻底。骨罕是什么存在当官的不可能不知道,骨罕的二当家的身份更别说了。现在遇见了能醒着就算有骨气了,尿了一裤裆算什么?
拎竹瞧见腰牌后哼了一声进了屋子,早知道步挚将这身份留下了她也没必要担心的。刘夕阳把汤喝完后指了指远处的师爷,待师爷弓着腰过来后他问道:“师爷是吧,给你家大人讲讲吧!”
有些话刘夕阳说出来不一定可信,他通过短暂观察就明白师爷的性子,准备借着他的口糊弄县令。反正县令迷糊师爷假聪明,万一能说出花样来也省的自己浪费精力。
师爷擦去冷汗,咽了口唾沫后说道:“大人这是暗访,嗯对暗访!做成与贼人相似的打扮便于追查,同时查出贼人的同党,一网打尽!”
刘夕阳高深莫测地嗯了一声,随后冷哼道:“就是这么回事,但你们利欲熏心坏了朝廷的好事呀……”
院子里庄稼汉还在发愣,大老爷和衙役们早跪了一地,听到刘夕阳话说了一半瞬间吓得不轻。没等他们表示什么,刘夕阳继续说道:“刘夕阳那混蛋机警的很,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让他反应过来!别以为他不在这里就听不到风声了,你们知不知道他的手下遍布各地?我这身份暴露了怎么办!我倒是死不了就是你们呀……”
刘夕阳故作可惜叹道:“你们死活还是次要的,可惜了朝廷的布局呀……这样吧,我的身份多半是暴露了,你们想办法把我护送回京城。记住咯,让你们护送不是我怕死,这是在救你们!对不对,师爷?”
“对对!”师爷表面慌张心中窃喜。从来没有过这么显赫的贵人认同自己,这倒霉女婿就是个书呆子根本就满足不了自己玩弄权谋的兴趣。这位大人话不说全,什么事情都需要别人去揣测,恰巧自己都能领会……要是跟着大人回京,万一能得到重用呢!
师爷急忙让县令去安排大人物秘密回京的事情,恭敬地站在刘夕阳身侧好像是他的师爷一样。衙役中有人觉得有问题,但他们权微话轻说了也白说,只能听从老爷的吩咐。庄稼汉还在那里发愣,屋里的拎竹仔细观察着刘夕阳的表情。
可惜刘夕阳现在要配合师爷,一脸的跋扈和故作高深,根本看不出真实想法。
通过这么不靠谱的方式回交浪?暂且不言是否安全,回去的目的是什么?不是说好了要去影响南蛮渡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