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南轻声道:“许将军凭借什么连说数声不同意呢?不单如此,竟在大殿之上对监国王行凶……许将军总要给本宫一个解释吧?”
许多愁用手指拭去龙椅上沾染的血迹,望了一眼熟睡的婴儿,站到了蒙王的位置上。诸位大臣瑟瑟噤声,敢直视龙椅之上的仅有周泰几人。按理说,呵斥许多愁不义之径的应该是诸位刚刚下跪过的臣子,但每个人都知道许多愁站在那里意味着什么。他们迫于各种压力选择沉默,让孤苦无依的温小南质问……不仅如此,即便皇太后摆足了威严,也没有任何人相应。
正阳殿不该是这种情况。周泰长叹一声,迷茫地望向了孙柴。他没从刘夕阳那里得到任何消息,哪怕是一字半句的点醒也没有。许多愁如今的举动到底是丕王授意,还是他自己的想法?对云泽或许没区别,可对诸位大臣,这里面要计较的东西太多了。
孙柴偻着身子,低眉顺目地望着地面,全然不在意龙椅边上站的是谁。冯容对周泰摇摇头,迷茫之下强作从容;沈鹤楼波澜不惊地站在首位,那神情似乎是真平静。其他众臣左右相言,时不时地望向唯一可在御前带刀的付宁。付宁没有躲闪,多半是认定了这是丕王的意思。
温小南目视前方,对身边的许多愁说道:“既然许将军给不出任何解释,还请将军归位,朝会继续。”
听说这新任皇后和许多愁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以前还不信,可见皇后娘娘这副淡然的样子,多半二人之间真有些事情?云泽大臣见过的东西太多了,此时还有心情去研究这些;更有甚者,指指点点蒙王的尸首,相视一笑。这状态,真的是靖德年间的大臣吗?
朝臣混乱时,步挚走了出来。待视线都聚集过来后,他对着龙椅说道:“你想好了?”
许多愁没有回应。他的确想好了开始,却没考虑过如何收场。步挚见他一言不发,直接从怀里摸出一道圣旨,回身接过凌少年递来的绣包打开,失踪许久的云泽国玺出现在群臣面前。
“长启皇帝遗诏,云泽群臣接旨。”
长启皇帝的遗诏为何会在从齐州返回的将领手中?况且,这将领到底是谁?不少大臣怀疑过遗诏的真伪,但圣旨和国玺做不得假,他们只能跪拜听旨。温小南起身,抱着孩子面对龙椅跪下,正阳殿中只有许多愁和步挚二人站立。
步挚盯着许多愁,一直将许多愁看的跪下去他才宣旨道:“先帝立云泽于乱世,救苍生于危难之际,致得天下归心。虽未圆满,亦可俾睨四海,为云泽至尊。历正武、成安、永治,直朕之长启,三代明主嘱朕心,有信然然。
云泽以挟四方之威,延已百余载。朕御极半甲子,阅尽春秋,孜汲谨慎,未曾慵怠。自谓苦劳些许,大业未成,愧然无奈。
儿雄少时温淳,惶之不得堪用。朕即越行预事,此时念及,实为荒谬。朕有心无力,不能企百年之夙,但行身后云泽之传承。倘成雄惶于天下,朕乃盼后世来人,丕承之志……”
步挚停顿片刻,继续念道:“至此危难,朕以身成之大义,遂不得见其朝日初升、大道光明。朕仍有挂念,诸位姑且一听:如若崩坏之危,朕遗愿命……许多愁为摄政之王,佐孙奇渊行天子命,践祚行之,至奇渊克成大统。此为朕之夙愿,悦以寿终。”
步挚省略最后一句话,合上圣旨,高呼道:“众卿领旨!”
“吾皇万岁!”唯一的回应来自沈鹤楼。
诸位大臣可以什么都没听到,但丕承之志四个字不可能听不见。遗诏应该为真,但宣诏的这人……怕是进行了篡改。
温小南轻声道了句遵旨,起身后对步挚说道:“这位将军,本宫可否见一下先帝遗迹?”
步挚在朝臣的惊呼中,将圣旨递了过去。难道上皇真的让许多愁摄政,并且真是摄仁王的政?
温小南恭敬地捧过圣旨,小心打开,瞧见“奇渊”二字便将圣旨交回。步挚拿着圣旨,高声道:“诸位大人,我知道先皇遗诏不是任何人都能看的,但先皇有过交代:倘若各位大人有疑,随意观瞧。我不想忤了先皇的意思,但私以为瞧圣旨的,至少得是三品以上的吧?”
有的看就不错了。朝臣没有任何意见,沈鹤楼率先迎过圣旨。他仔细地观瞧,道了声上皇英明便将圣旨递给了孙柴,孙柴粗略扫视一眼,高呼万岁交给了周泰。周泰看得认真,视线一直停留在“朕遗愿命丕王为摄政之王”上,沉默地交给了钱净。钱净第一眼就瞧见了丕王二字,一言不发地送给乐果泰;乐果泰未看一眼便把圣旨放在了冯容手中,冯容忽略了身边的楚高怀等多人,直接还给步挚。
众臣传阅圣旨的时候,步挚已经靠近台阶,掏出一张字条递给许多愁,此时早已回到原地,恭敬地拿好圣旨。他的举动太过显眼,完全把朝臣当成了瞎子;不过正阳殿里似乎都瞎了,没人对他的行为表示怀疑。
步挚平静地站在那里,许多愁开口道:“命丕王刘夕阳代理礼部尚书。”
步挚捡起丕王印,又掏出一道御旨,念道:“丕王有谕!”
朝臣不得不再次下跪。虽然这次站立的有很多人,但感觉像是比听长启遗诏来的还要敬重些。几位重臣其实都不笨,能忽略掉遗诏上的出入,也能明白某人放着摄政王不做,转而去做礼部尚书的意义。
礼部尚书空缺许久,一天之内定出两位先帝的庙号及谥号……恐怕这事儿只有刘夕阳敢做。在朝臣眼中,此举非他莫属,但把众人当成傻子瞎子的举动……算了,直接听吧,瞎就瞎到底。
步挚打量了半天,不由得叹了出来。个别大臣心底一慌,难不成这丕王敢来两个恶谥?
“长启皇帝追尊云光宗,谥……烈;靖德皇帝追尊云绍宗,谥简。”
步挚再次省略了很多冗杂的封号,将最重要的几个字念了出来。他不管合不合礼数,反正刘夕阳这一手已经将云泽乃至月国数百年的礼数撕扯到稀烂。此刻宣的是丕王旨,更多的意义还是礼部尚书对宫里提出了建议,至于接受与否全在新天子。
新天子还在疯癫中,是否同意不过是摄政王的一句话。
许多愁点点头,就算是同意了。
温小南抱着孩子下了台阶,入了后殿。
大朝要不要继续需要许多愁开口。许多愁望向步挚,步挚望着地面。
“退朝吧。明日整编神锋营,诸位将军进宫商讨具体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