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初步检查来看已进入脑死亡状态。”

“那就是我爸又陷入昏迷无意识状态了，还有机会能醒来吗？”苏晓云不太懂脑死亡是什么状态，只有往乐观的方向问。

医生解释说：“先前深度昏迷无意识是我们常说的植物人状态，还是有醒来的机会。如果确诊是脑死亡的话，醒来的机率几乎为零，只要家属同意撤掉维持心脏跳动的仪器和药物，就可以正是宣布病人死亡。”

母亲捂着脸大声痛哭起来，苏晓云不敢置信的质问医生：“怎么可能，你跟我们说过只要我爸能醒过来就算度过危险期了。我爸刚才还醒着，你又说他就快死了，一定是搞错了！求求你，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求活他！”

“你放心，我们会尽力挽救的，给他用得都是最好的药，现在又加大了剂量。病人的情况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脑死亡，还需要观察。”医生将所有可能的情况都告知了家属。

苏晓云伤心的看着医生离去，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扶住哭得快要晕倒的母亲，发现急着要赶回检察院的杜文鹏表情僵硬的还站在原地。

“我爸就快死了，你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还要看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才开心吗？还不赶快回去开香槟庆祝下，再也不会有人妨碍你的前途了，检察官大人！”苏晓云把母亲扶到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下时还不忘奚落他一番。

杜文鹏眼眶发红，怨恨的瞪了她们母女一眼，转身疾步离去。

他的眼里除了怨恨，还有苏晓云从未见过的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是伤心吗？如果她没看错杜文鹏的眼中竟也含着泪，他还尚有一丝良心吗？

夜幕降临，一辆公车徐徐进站，苏晓云满怀愁绪的下车，走到十字路口，隔着在喧嚣中车水马昊的马路，遥望如神话里水晶宫般灯火辉煌的国色天香私人会所的外观。

对于苏晓云来说每晚走进那栋外表奢华的建筑，就犹如困住一个华丽的金鱼缸里窒息的透不过气来。

但现在她唯有依靠这里赚钱才能使家人生存下去，明知已陷入沼泽泥潭却无力自拔。

她心里一直想着有什么资本能让李多康再借些钱给她，在坚持自己的原则和底线的情况下怎么开口。

今天她和母亲在情况恶化的父亲身边守了一天，护士在给父亲换药时提醒她们存着医院账上的钱又快花完了，不及时交钱的话，所有的治疗都会停止。

母亲给所有认识的亲戚朋友打了一遍电话，只借到了一千元，杯水车薪，父亲在重症监护病房里一天的费用基本上在一万左右。

苏晓云离开医院时撒谎说自己是去找同学朋友借钱，让母亲不要担心，一定可以借几万元回来。

其实关系好到能借钱的同学朋友她早就借过了，好些都还没还给人家，哪里还借得到钱。

从后门进到国色天香会所的化妆间，女孩们基本都妆扮好了，赶着要出场。

管她的妈咪正在训一个公关，“昨晚你是怎么搞得？客人又没叫你脱，你倒好主动宽衣解带的往客人身上贴。那个什么贸易公司的陈总向康哥投诉了你，说你素质太低，让他的客户觉得我们这里也不是什么高级地方。我平时和你们说过多少次，在国色天香做公关不等同于做妓\/女。客人虽然是来寻开心，但这里的客人多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不喜欢脸上明摆刻着*两个字的女人！”

“丽姐，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

“没有下次了，康哥昨天还为你的事扣了我的钱，做完今晚你就不用来了。”

那个公关哀求说：“丽姐，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这段时间没有客人带我出场，收入少了好多，我也是一时心急。”

“就算不出场，我们这里的客人也比其他地方的客人大方，小费也不少，你说你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一月至少上万的收入还不够花吗？”

“我不是嫌这里钱赚得少，主要是我的男朋友最近做生意有亏了，急需资金周转。我想帮他......”

“你交了这种男朋友，赚再多钱也是不够的。”丽姐在风月场上打滚多年，栽在养小白脸上的小姐见得太多，已经没什么同情心，说，“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好，坏了这里的规矩，做完今晚必须离开。你也知道就算我肯让你留下，康哥也是不会同意的。”

那个公关明白再多说也没用，国色天香的规矩向来很严，沮丧的垂下头，走出了化妆间。

苏晓云一直站在一旁，等丽姐训完人，准备把昨晚穿回家的礼服挂到服装间去。

丽姐早就注意到她来了，看化妆间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冷着脸对她说：“199号，今天为什么迟到？你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了大家闺秀，以为认识市长的公子就能把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人家今天来把昨天的账结了，和一帮朋友现在在包房玩得正开心，可是提都没提过你，点得全是阿芳手下最红的几位。臭男人都是喜新厌旧，你不要太自持过高。”

有些事苏晓云觉得没必要和丽姐解释，但听到丽姐说易建军今晚又在这里点了小姐，心里不太舒服，建军一向行为端正，根本不是那种花天酒地的官二代，昨晚会来这里完全是为了她。

苏晓云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不去管建军的事，客气的对丽姐说：“对不起，家里有点事。今晚我想请假，康哥现在在办公室吗？”

“我看你也不想在这里赚什么钱，要请假就请吧，等会我碰见康哥跟他说一声就行了。”丽姐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已经不指望苏晓云能帮她赚钱了，用随她便的口气说着，也准备出去招待客人。

苏晓云忙说：“我有点事想跟康哥说，还是我亲自跟他请假吧。”

丽姐不再回应她，带着招牌式的娇媚笑容，风情万种的走了出去。

苏晓云挂好礼服，心里打鼓的急着去找李多康借钱，到他办公室却没找到人。

她边走边寻思着这个时间李多康多半会亲自将些熟客带到包房，给点优惠，送盘果拼之类的，跟熟客拉拢关系。

李多康现在肯定很忙，就算找到他的人，也没功夫多说什么，还不如就在他办公室门口等他，忙完一阵他总是要回办公室歇会的。

急也没用，苏晓云想好后一转身准备还是折回办公室等着，看到李多康正带着两个有型有款，全身上下都是名牌的客人往包房方向走。

本想跟上去，但当她看清其中一个客人正是顾天昊，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昨晚只当是被疯狗咬了的，今天她实在不想再跟疯狗纠缠，立刻侧身背过脸，沿着不引人注目的墙角悄然溜开。

“你站住！”还是有个声音从后面传来，苏晓云吓得脚下一崴，希望不是在叫她，加快了溜走的速度。

“苏晓云，我叫你站住！”

遇上他这种恶魔般的男人就没有侥幸逃脱的可能，苏晓云不得不站住，如果她再不停下来，那肯定就是耳朵有问题。

顾天昊叫她的第二声音量足以让大堂里的所有人都听到。

苏晓云努力能让自己脸上有点笑容，装作很意外碰到他，还没完全转过身，顾天昊已大步流星的到她眼前。

那眼神就像发现猎物的猛兽，恨不得立马将她撕成碎片吞到肚子里。

“刚才叫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所以就停下来了啊。”苏晓云装傻的回答，她想不明白一个拥有无比英俊面孔的男人，为什么内心会如此阴暗变态，让她有种厌恶之极的感觉。

苏晓云只当昨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目光略过他，对他身后的李多康说：“康哥，我正好在找你。你有事就先忙，我去办公室等你。”

“李经理，你不用陪我们了，我们都是这里的熟客，自己招呼自己就行了。你可不要让美女在办公室等你太久。”跟顾天昊一起的男人暧昧的笑说。

苏晓云这才注意到站在顾天昊身边的男人是上次点她出场的张振春，年龄比顾天昊大些，看上去举手投足之间也是风度翩翩。

上次留给她的名片上印着“中达宏邦进出口贸易公司总经理”的字样，她已不记得那张名片被自己随手放到哪里了，当然也不会主动联系张振春。

一想到张振春当时非要点她出场的架势，绝对也不是什么善类。

李多康明显感觉到顾天昊望向他的眼睛里透着杀气，不由每个神经都绷紧了说：“张总，你可不要乱开玩笑。她是我们这里的公关，找我一定是有工作上的事要说。”

“199，你今天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迟到，来晚了不说，妆也没画。今晚你和管你的妈咪一人罚五百，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就罚一千！”李多康转向苏晓云寒着脸说。

张振春惊讶的盯着苏晓云，对顾天昊说：“喂，她就是199号？”却见顾天昊面沉如水，没一点波澜，看来他是早认出来了，对她似乎已经很熟悉了，动作挺快的。

苏晓云一听说要罚钱，忙解释说：“今晚我跟丽姐请过假，可不可以不要罚钱。”

“李经理，人家小姑娘有点事请假也很正常，为这罚钱也太不尽人情了。”张振春一直在看素颜的苏晓云，帮她说话。

上次在包房苏晓云画了浓妆，被顾天昊吓哭后成了个花脸猫，反正在娱乐场所里上了妆的女人也分不出美丑，都差不多。

张振春只记得她那双如清泉水般的眼睛，现在看她没化妆的样子，虽然她脸色有些憔悴，但这才是真实的美，有点喜欢上她了。

“你好，还记得我吗？上次的事我感到十分抱歉。”

苏晓云当然记得他，总是在她面前装好人，肯定别有居心，她勉强笑了笑说：“你好。”

从她开始在这里当公关的第一天起，她就发誓绝对不会对这里的任何一个客人有好感，相信只要坚持自己的底线，即使陷入最肮脏的地方，也能保持自己的清白。

李多康也不好得罪张振春，不再提罚款的事，耐着性子对苏晓云说：“既然跟王丽请过假，还来找我做什么？”

“康哥，我有点私事想请你帮忙。”苏晓云说得吞吞吐吐，瞄了瞄顾天昊和张振春，觉得这么多人在场不方便开口。

“张总，我们走，别耽误了正事，吴总他们快到了。”顾天昊淡淡的扫了李多康一眼，又大步流星的走向了vip包房区域。

李多康用力抓了一下本来一丝不乱的头发，快要疯了的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找你再借点钱，我爸的病情恶化了，急需些钱，你能不能再帮下我？”苏晓云语速很快，她不明白李多康为什么怕跟她单独呆在一起，不赶快说出借钱的事他肯定会避开她的。

李多康心烦的想着顾天昊肯定误会他和苏晓云有私情，靠，他怎么当初就没看出来199号就是个红颜祸水，“我又不是开慈善机构的，刚借十万没几天，又要借钱，没有！”

“康哥，你再帮我一次，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求你了。”

“别烦我了，我做主用公司的钱借你的十万，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还清，还想借钱，简直是做梦！你不是和那个市长的公子很熟吗？去找他借啊！”李多康要是再借钱她，更在顾天昊面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顾天昊恐怕会直接让他滚蛋，他的饭碗也会丢掉。

苏晓云快急哭了，要是李多康不能再借点钱给她，她还能找谁，难道再去找建军，收下易伯伯给她们的那十万，那建军的母亲能答应吗？

李多康见她犹豫不定的神情，鼓动她说：“如果你不想欠太多的债，还有个方法。”

“什么方法？”

“凭自己的本事赚啊，这里任何一个客人都比我有钱，随便搞定一个就永远不用为你家人的医药费发愁了。”

苏晓云愣了一会，才会过意来。

李多康趁机甩开她，用双手捋了捋头发，进入这行的女人谁没挣扎过，时间终会改变一切的，他又站到靠近大门的大厅处，暂时不去想向顾天昊解释的是，满脸堆笑的迎上刚迈入大门的熟客。

顾天昊和张振春坐进包房里，负责的服务员赶紧为他们打开了包房的灯，又试好了音响效果。

一个妈咪瞅准机会走进包房和他们打招呼说：“顾总、张总，今天想点哪几位陪你们唱歌撒？”

顾天昊沉着脸，一直不太高兴的说：“随便安排几个吧？”

“顾总，这可不能随便安排，等下吴总他们来了，说不定想点相好的。”张振春提醒他说。

顾天昊对妈咪摆了摆手说：“等会再说，还有几个客人没到。”

张振春翻了翻服务员放在桌上的酒水单，实在忍不住的说：“天昊，你说那个小美人到底要跟李多康说什么私事？不会是他们已经......要不就是李多康已经对她下过手了。”

“张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小姐的私生活了，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顾天昊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心思说。

“怎么可能，就是觉得她新鲜而已。”张振春合上酒水单，扔回桌上反问顾天昊说，“你呢？上次对人家够狠的，今天却特别关注她，人家小姑娘分明藏在墙角边都被你发现了。

顾天昊严肃的警告他说：“你最好不要对她动任何心思，她是我的。”

张振春习惯了他那张臭脸，别人肯定会被吓唬住，但他张振春不以为然的笑说：“天昊，这种事应该是你情我愿的，不是由你单方面说了算，我看那个小美女对你不太感冒啊。”

“你知道她是谁吗？”

“当然知道，这里的公关小姐，叫苏晓云。”

“她就是苏顺逸的女儿！”顾天昊眼里全是恨意。

张振春颇感意外的说：“苏晓云，苏顺逸的女儿。天呀，他的女儿都沦落到做小姐了，下场也够惨的。”

“惨吗？和父母享受了二十年的幸福生活，又没挨过饿，也没受过冻，照样有吃有喝的在上大学。”

张振春了解顾天昊心中的恨有多深，如果谁敢阻碍他报仇，他肯定会六亲不认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仇恨，走到今天，张振春实在很同情顾天昊，说：“苏晓云应该没参与过，也不会知道她父亲当年做得事，你对苏顺逸的报复已经成功了，还有必要再报复他女儿吗？”

“成功？这只不过是刚刚开始，易国明还身居高位，在苏顺逸的案子里抽身抽的干干净净，我一定要让他的下场比苏顺逸还要惨。不光要让易国明和苏顺逸偿还他们自己造的孽，还要让他们的儿女、家人一并付出代价！”

“天昊，你就不能让自己活得轻松点，不觉得这样很累.....”

“你是知道的，我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刻骨铭心的仇恨，没有人可以让我放弃报仇！”顾天昊不愿听张振春的安慰劝解，他绝不会动摇报仇的决心。

张振春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和顾天昊早在十五年前就认识了，那时他还是个在美国留学的穷学生。

有一次深夜，他打完工后走回学校附近的公寓，在路上遇到几个黑人，打劫完他的钱财，还要害他的性命，是顾天昊救了他。

当时顾天昊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华人少年，已是当地黑帮里的小头目，轻易的就打跑了几个黑人小子。

他虽比顾天昊大八岁，但在打架方面根本不如顾天昊一根小指头，后来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他学得是工商管理硕士，是他教没好好读过书的顾天昊如何经商，如何创业。

依仗着顾天昊在黑帮的势力，还有他的专业知识，他们在美国合作创办的公司迅速发迹。

所以对于顾天昊的过去以及心中的仇恨，张振春应该算是最了解的人。

“那你打算怎么对付苏晓云？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女人永远不会让我们之间产生问题。”

“张哥，我相信你。”顾天昊面部表情柔和了许多说，“她会成为我的复仇工具。”

张振春一想到这么可爱的姑娘就要被顾天昊彻底毁掉，心里就不舒服，他无奈的笑说：“吴总他们怎么还没来，不会是在饭店就喝醉了吧。我去金鱼缸转转，看有没有新来的美女，我们两个大男人坐在这里说话多闷。”

顾天昊一个人静了下来，无法控制的在想苏晓云到底会跟李多康说什么私事。

如果借不到钱父亲就没有希望了，苏晓云逮着一个送酒水的服务员问到了易建军所在的包房号。

她站在包房门口犹豫不定，昨晚他们分手时是那样的决绝，现在再找他谈钱的事，自己在他心中会变得更不堪。

包房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个浓眉大眼、轮廓分明，穿着今年春季阿玛尼最新款的黑白条纹衬衣的帅哥正要往外走，看到站在门口的苏晓云不由呆住了。

苏晓云也吓了一跳，正欲转身走开，那帅哥却将手搭到她肩上，将她带入包房内，高声说：“这是谁点的？好清纯的妞。”

包房里好是热闹，有男有女，男的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苏晓云一眼就看到易建军手里拿着酒杯，脸几乎和身边的公关小姐贴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苏晓云推开那帅哥的手，说：“是隔壁包房的客人点的我，是我走错了，抱歉，打扰了。”

“既然走都走错了，不如陪我喝一杯，交个朋友认识下。”那帅哥不愿轻易放苏晓云走掉。

这时易建军也看到了突然出现在包房的苏晓云，昨晚分手后，他到江边吹了一夜的风，回忆起他们从小到大的感情，以他对苏晓云的了解，他还是不能相信她会对他这么狠心，她应该还是爱他的，只是家逢巨变，心里一定有说不出的苦衷。

他清晨回到家里时本想不惊动任何人悄悄进到房间，可还是碰到了一向爱早起到院子里读英文的妹妹灵珊。

“哥，你昨晚一夜都没回来，跑哪里去了？”易灵珊双手抱着大学一年级的英语阅读大书担心的问他，看他脸上有处地方发青发紫。

他做了一个让她小声点的手势，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说：“爸妈都在家吗？”

灵珊点点头，说：“他们昨天也回来的很晚，应该是以为你早就睡了，还不知道你一夜没回来。哥，你跟人打架了？听妈说你和苏晓云姐分手了？苏伯伯这次是不是出了大事，彻底的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