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呼呼的风依旧吹不散男人眉弯的愁绪，高大挺拔的身躯伫立在山巅些许寂寞，从身后慢慢搂住男人的腰，小脸贴在他的后背孟雨寒只是静静的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他！

叶少卿回过身将她的身子搂在怀里，大掌轻抚在她的后背，短暂沉默后低声自言自语道“有你真好！”

叶少卿跟着岳纪山多年，和岳家小姐自然情同手足，虽然他不善于表达，但发自内心的伤终究是隐藏不住的，小手在他的后背摩挲片刻，孟雨寒想着这样是否能让他感觉温暖一些，微微沉默，她似乎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语，慢慢抬头看着他低声道“明日进城吧？”孟雨寒知道这个建议有多么不可思议，虽然城中有方清航控制着一部分布防，但更多的是陆之风的大部队，这句话仿佛是在告诉他“要不要闯龙潭虎穴？”可是若不去，这将是叶少卿不可弥补的遗憾，而她不想他有遗憾，沉默片刻感觉到他轻轻点了点头，孟雨寒浅浅一笑应声继续道“我也跟着去！”

叶少卿并未阻止她的要求，这种默认让她心里流过一丝异样，他似乎更认可她了，即使叶少卿没有只字片语，但她懂他！

进城的路十分通畅，似乎是双方心照不宣的默契，对于叶少卿岳家几位叔伯都是赞许的，宽敞的灵堂大家也没有过多的战时气息，倒是临走时岳家老管家拉着叶少卿神情落寞的交谈许久。

夜间的风带着几分闷热，天边乌云密集，大有狂风暴雨之势，车子轰隆隆的声响在夜里格外清晰，穿过前面的永宁路便是陆之风的防区了，孟雨寒的手微微冰凉，对方可以让他们安然无恙的去祭拜是出于对亡者的尊重，可此刻有去无回这个词却在她脑中盘旋着久久不肯散去。

叶少卿握了握她的手，嘴角那抹淡定与从容莫名让她安心，可到达全福路时还是遇到了在这里等着他们的陆之风，孟雨寒紧紧抓着他想下车的身子，微微朝着他摇了摇头。

浅浅一笑，叶少卿再一次拍了怕她的手背安慰说着“没事的，你就在车里等我！”下了车，叶少卿朝着灯光照着的对面男人走去，每走一步孟雨寒的心仿佛就被重击一下，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着急的死死的盯住前方。

看着叶少卿陆之风没有过多言语只是浅浅一笑对着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两人慢慢登上晋源城的城墙，上面的风似乎刮得更猛烈一些，掏出烟叶少卿点了起来，深吸一口慢慢吐着烟圈，大风立刻将那烟圈吹散，远处营地火光明亮，两人并肩站立却并未言语，只是静静看着城墙外的那一片天地。

“叶少就不怕进来之后出不去？”许久过后陆之风歪着头冷笑着问道。

微风扑面，叶少卿转过头冷冷回答“如果陆少校这点风度也没有，那是我作为对手的耻辱！”

“叶少这夸奖我是该觉得荣幸之至吗？”

看了看陆之风叶少卿冷冷一笑，眼前的人比起当年进第十军时多了几分英气，比起当时的意气风发此刻的成熟稳重想必是经过这些年的磨练，张世洲虽然惨无人道，但对于人才的爱惜还是可圈可点的，叶少卿久久看了看远山的轮廓低声问道“陆少校对眼前的景象可还满意？”

虽是停了战事，可战事后的城郊早已满目疮痍，即使是黑夜，那浓浓的烟雾气息依旧弥漫在空气中，远处点点的火星随处可见，那些火点越多就说明当时的战况有多惨烈，听见他未曾回答，叶少卿继续问道“陆少握着手中的两万兵力是想与我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吗？”

“身为军人，保家卫国，理所当然！”陆之风沉着回道。

“保家卫国！”叶少卿低声低喃着，接着抿了抿唇继续道“陆少这是保了谁的家？卫了谁的国？说到底只是陆少为了自己心中那一点点执念罢了！张世洲出卖西南军，打压旧部陆少都可以置之不理，为何为了一点声名却又置那么多人的生命不顾呢？”

或许被说到痛处陆之风的情绪渐渐有些烦躁起来，声音提高了很多大声道“叶少以为我带着他们竭力反抗是为了不想自己背上背叛司令的骂名？”微微停顿片刻他又继续道“这两万人可是司令的心腹，若归顺叶少又能倾心相待吗？”

两个人的心里都有各自的思量，叶少卿冷冷一笑“看来我真是高看陆少校了！”刚回过头便听到陆之风说道“叶少的狠劲儿在西南军里可是出了名的！”

叶少卿听着把玩着手中的配枪，轻轻的敲击着城墙上冰冷的砖块低声道“不忠不孝的可杀；不仁不义的可杀；强取豪夺的可杀！我自觉未杀错人，不过论狠陆少的确差了我一些！”

听了他的自我嘲讽陆之风倒是隐隐没了怒火，低声道“叶少是西南军里的狠角色，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从他从军开始叶少卿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而话音未落只听到一旁传来“陆少校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到来人叶少卿立刻走过去牵起她的手跨过最后的一步台阶柔声问道“怎么不乖乖的呆在车里？”

看着眼前两人陆之风微微眯了眯眼“你是？”

孟雨寒淡淡看了他一眼低声回道“陆少大可不必知道我是谁，只要明白我是一个每日等着丈夫回家的人就好？”说完孟雨寒看了看城中的万家灯火指着远处的一盏低声道“你说这夜晚那么多明灯到底有多少是像我这样等着归人的呢？”说完又看了看陆之风继续道“陆少校是否婚配？”

“没有！”

听着他的回答孟雨寒微微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营中士兵可有成家的？”

“当然！”他的语气一直低沉沉的在陈述着事实。

“那陆少校可明白他们也是丈夫、儿子、父亲，他们也有孩子、有父母、有妻子“看着他久久未回答孟雨寒自顾自的继续低吟道“如果不能活着回去，那么这两万个士兵又代表着又多少支离破碎的家庭！”说着孟雨寒眼角浅浅泪花，转过头指着远处城外的大营“外面十万大军！又有多少的家庭？我知道那种没有希望的等待是什么感觉，陆少校的愚忠又会造成多少人无法尽孝，让他们的父母老无所依；让他们的孩子无所依靠，难道这就是陆少校想看到的太平吗？”

陆之风的确被眼前的女人怔住了，并不是因为她的绝色容貌，也不是因为她的义正言辞，而是她眼里的决绝，她的通透及明朗，以及她言语间的不容置否，女人的话仿佛是一次次心灵的拷问，每一句都撞击着他的神经，对于张世洲他是大失所望的，可是如今这般局面他是真的没有私心吗？入西南军多年，他似乎总被拿来与叶少卿作比较，内心里他从未认过输，可面对女人的话他又无力反驳，心中顿时落寞感慨万千，到底这份执着是为了让众人生，还是仅仅为了自己生，或者为了自己心中的点点执念呢？坐在城墙上看着远去的车子陆之风嘴角一抹苦笑，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叶少卿是狠角色，连他的女人也不容小觑！

不费一兵一卒攻克晋源城，孟雨寒知道这其中是陆之风的功劳，顾家科到达营地时已是叶少卿进城一周后的日子，为了保证大军进城的安全，叶少卿率领先遣部队进行张世洲顽固势力的肃清，看到她顾家科笑着亲切的走了过来笑着道“嫂子这些日子可还好？”

浅笑着点了点头，孟雨寒看着他脸上几道浅浅的伤疤低声道“顾少这一路肯定很辛苦？”

看出孟雨寒的关心顾家科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嫂子不知道，这打仗挂的彩都是战利品！”

听着他打趣的声音，孟雨寒嫣然一笑，这些日子的密云仿佛散了许多，稍许片刻顾家科才继续说道“二哥来了消息，让大军今日休整，明日一早便进城！”

“进城！”这两个字在孟雨寒的心里有着浅浅的阴影，城里住着那个她，第一次她想着自己有个龟壳该有多好，然后可以缩回脑袋去过生活，可是一切到现在她都不得不去面对，看着她脸上落寞的神情顾家科有些摸不着头脑低声问道“嫂子这是怎么呢？”

看着顾家科的担心的样子，她打起精神逞强的给了他一个阳光的笑容，然后笑着道“你看我这样子能有什么事？”孟雨寒对于伪装早已驾轻就熟，因此顾家科自然不能发现此刻她内心的汹涌澎湃，看着顾家科走远孟雨寒才升起一抹悲伤神情“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淡淡一笑她在心里低声安慰着自己。